我,仲裁人,百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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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1章 不干净

气温愈发阴冷。

不是冰雪的冷,是那种从灵魂里反渗出来的寒意,像你头顶正有一只什么东西,悄悄俯下身贴近你脖子。

我呼吸微顿,问:“这就是归寂之心?”

岚夙没有停步,只吐出一句话:

“还早。”

“这是暗河的核心——‘骨锁域’。”

她的脚步在一处雾幕前停住,指了指远方一圈若隐若现的环状结构。

我眯起眼。

那是一座沉入魂雾中的巨大锁阵。

通体魂骨铸成,每一道锁纹上刻着扭曲的古文,像是文字,又像是诅咒的走形。

九环一圈,内嵌锁柱,无数断链垂落。

枷锁中央,一根黑色柱魂矗立其心,锁链缠其周身,每隔十丈就插着一枚破碎的印片。

“这是……”我喃喃。

岚夙终于开口:“你眼前看到的,是流放暗河的真正核心。”

“也是——归印裂散之初的封印地。”

她走到锁柱前,抬手抚过其中一段断链,手指僵冷,一字一句地说:

“当年暗夜族之乱,并不是六玄族的‘胜利’。”

“那场战争,是我们双方——共同的失败。”

“你知道九印,知道归印,但你可曾想过——为何‘九’?”

我心头一跳。

“你是说……九印,其实不止九?”

她看着我,眼神如刀。

“归印最初的原型……其实是‘十’。”

“完整的十印。”

“每一道印都对应一位承印者,魂脉各异,源根独立。”

“而第十印,从史册、咒典、乃至你们的祭魂谱系中……被抹去了。”

她抬起手,指向中央那根锁柱最底部——

那里,有一块空位。

圆形,泛着微弱的红光。

像是残火烧出的疤,又像是某个被强行掘走的“印魂”。

我走上前,那位置仿佛感应到了我的靠近,缓缓泛出一缕极细的魂线。

一触即跳,钻入我指骨。

我猛地一震,整条镜月魂印开始微颤,灵珠旋转,印核浮光荡漾,像是从极深处被唤醒的某段记忆要冲破禁制。

“别抵抗。”岚夙低声,“这枷锁……就是为了锁住那段记忆。”

“现在你碰了它,碎片要苏醒。”

“你想知道归印的真相,就别退。”

我一咬牙,反手按上那处残缺印座!

刹那间,整个骨锁域震动!

封锁之咒飞速流动,九道锁链自四方绷紧,黑雾如潮水般倒灌进枷锁中心!

我眼前一黑——

魂识脱体,被硬生生拖进了一段残缺记忆!

画面极乱。

我像是站在某个魂祭典礼的边缘,看到九道魂影在主坛周围环立。

他们身披印衣,各持魂器,似是祭礼,又像审判。

而祭坛正中央,跪着一个人。

不,是“她”。

她披散着头发,满身鲜血,背脊上嵌着裂纹状的古印,印痕不是九印之一,而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构造。

我心跳剧烈。

那不是别人——是“第十印”。

那是我看到的残魂碎片中,从未记载过的“第十承印者”。

“她——犯了什么罪?”我低语。

岚夙的声音在我识海中淡淡响起:

“她没有罪。”

“她只是看穿了归印真正的作用。”

“她知道,所谓‘封印天外’,不过是掩盖六玄族内部血统堕落的假象。”

“真正要被封的——不是敌人。”

“是‘第十印’。”

我魂脉炸起,怒问:“那为什么不让她说?!”

岚夙叹息一声:“因为她的存在,本就是错的。”

“她不是归印中诞生。”

“她是……终界投下的‘镜影’。”

“一个被引入归印计划,却不受任何规则控制的异数。”

我忽然明白了。

“她……不是被封。”

“她是被‘擦除’。”

记忆碎片继续——

祭坛上的第十印者缓缓抬头,眼神无怨无悔,只说了三句:

“我不是你们的敌。”

“我只是想——不再被重塑。”

“若我必须被锁……那就锁死你们所有人。”

下一秒,祭坛崩毁,魂光四散!

她自焚其魂,化印成火,反向撕裂了整座归印核心!

从那一刻起,九印裂散,第十印,永不再提!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我重重跌回现实,跪倒在冰骨前,胸口剧痛。

岚夙立在我身侧,脸上没表情,却低声道:

“她的印,残存在暗河之下。”

“你若真想走完归寂——就得面对她留下的遗意。”

“不是战。”

“是——继承。”

我嘴唇发白,低声问:“那你呢?”

“你在这,是为了见她?”

她缓缓摇头:

“我在这……是为了等你。”

“等一个能重新走完这条错路的人。”

我咬紧牙,抬起头。

那空位——依旧亮着。

我知道,那是留给我的。

归印的第十环,不是被谁夺走。

我们没有再多说什么。

枷锁之下,一道古老的魂井缓缓开启。

那里,是她带我要去的地方。

岚夙转过身,抖落肩头白雪,声音平静得像从墓壁里传出:

“月魂刃,就封在那里。”

“跟我来。”

我们穿过锁阵深处的魂井裂缝,那是一条从未被阳火照过的地脉。

不像通道,更像一根倒悬的肠道,被剖开、翻出、暴露在万年冻魂与压制记忆之中。

我下意识压低魂息,镜月心印开始出现微妙悸动。

那不是攻击前的蓄势,而是一种古老而原始的——抵触。

就像它在警告我,前方不是“可去之地”。

岚夙走得极快,她不像在走,更像是被某种东西牵着前进。

那断刃始终握在她手中,尽管已经断裂多年,可它身上的魂脉仍在流转。

忽然,她停了。

我几乎在她身后撞上去。

“到了。”她道。

眼前,是一口漆黑的冰潭。

不大,只有七丈方圆,水面却死得惊人,连一丝波纹都无。

但就在冰潭正中央,有一物——浮着。

不是石,不是骨,是刃。

半截断刃,插在冰水里,如月牙沉入夜海,泛着极淡的银光。

我瞬间认出,那便是她要找的“月魂刃”残片。

它与她腰后的半截对称,一阴一阳,一弯一直。

我正要踏前,她却一手挡住我,声音低沉:

“别动。”

“那水里……不干净。”

我一愣,正欲开口,冰潭忽然泛起一道细微波纹。

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掌,从水中慢慢探出。

掌指细长,指甲如刃,滴着漆黑的魂浆。

随后,整条手臂从潭底浮出,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站了出来。

他没有眼。

只有一张无法对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