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90章 岚夙
岚夙。
她不是凡人。
她是……上一轮“归印路”中,真正消失的那位“镜心反者”。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一人一刃,踏碎冰域,斩影如风。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魂印未衰前,那些被埋入历史的真实战场。
我低声喃喃。
“泠渊说过。”
“有人曾走到尽头。”
“那个人……是你?”
岚夙没有回答。
她只在影徒尽灭后,转过身,看着我,冷冷道:
“你,叫什么?”
我沉声答:“姜九。”
她眼中闪过一丝光:“镜月之继者。”
“你来早了。”
“归寂未醒,你不该在这。”
岚夙盯着我,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筛选。
她没有马上动,也没说话,只缓缓转身,目光掠过周围仍未散尽的魂雾残影。
那些被她斩落的影徒,残魂化作一圈灰烬,正缓缓消融于冰雪之间。
可她却皱眉,轻吐一声:“这冰,不是自然的。”
我一愣,下意识蹲下查看冰面。
裂纹深得不见底,里面似乎流动着一层极浅的灰色魂光,像血,却没有温度。
“封印。”我开口。
“不是为了困影徒,而是……锁你。”
她没有否认,只是缓缓坐回碎冰上,捡起一枚刻满咒纹的碎骨,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他们以为,这样能困住我。”
“也许在当年行得通。”我试探着说,“但你……早就不是当年的你了。”
她侧头看我,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同行者,而更像在看某种将死的器皿。
“你知道我是谁,却还敢放魂靠近。”她低声道,“你不怕我?”
我沉声回应:“你若真要杀我,早一刃就够了。”
“你留下我,是想说事。”
岚夙轻笑了一声,那笑里没有半点情绪,像是一道早年旧梦被打碎之后残留的神经反射。
“你聪明。”她道。
“比你那些印徒师祖都强。”
我没接话,只抬眼看她那柄断刃。
刃上刻着极深的月纹,断口处却不是破损,更像是——被谁“硬生生截断的意志”。
她顺着我视线看去,冷冷道:
“它叫‘月魂刃’。”
“是我还在族中的时候,随身铸成。”
我微微一震。
“你是暗夜族?”
她抬眼,声音极淡。
“是——也不是。”
“我是月根放逐者。”
“按血统,我出自暗夜的祭司支脉。”
“可在他们眼中,我是一块混杂了界外魂脉的‘异土’。”
“所以……他们放逐了我。”
“丢到暗河底,试图让我——自己消散。”
我死死盯着她,脑中浮现起泠渊那句“你是从终焉里爬出来的那缕魂光”。
他们好像。
一样的被造、被弃、被锁。
她的手在断刃上轻抚,那动作像抚摸自己的坟碑。
“他们封我魂印,把我的本刃分裂三段。”
“镇在归寂之界三门下。”
“没有它,我走不进去。”
我闻言一怔。
“你想进归寂?”我盯着她,“你知道它是终界气息的发源地。”
“你想回去,是想解放‘它’?”
她冷哼一声:“若我真是那心怀暗念之人,你觉得我刚才为什么救你?”
我沉默。
她继续道:“我不求解放什么。”
“我只想拿回我自己。”
“那柄刃,是我魂的一部分。”
“若你想进归寂,我可以带你绕过迷魂河的支流。”
“但前提是,你要帮我——取回‘月魂刃’。”
她说完这话,就不再看我。
像是说出邀约,也像是宣下一场押注。
我站在原地,脑中迅速分析。
眼前这女人,一身血线未断,魂识也极稳,远比那些初印者要可怕。
若她是敌,我们早该死在雪地。
而她此刻愿意出手,只因为那柄刃。
我抬头:“我答应。”
她挑眉,看了我一眼:“你确定?”
“你帮我,我带你穿过去。”
“可那柄刃镇于归寂界内三大魂枢之一,周围是三层印咒结界。”
“就你这点印力……要么毁印,要么毁人。”
我缓缓将镜月心印唤出,印痕于我掌心浮现,一寸寸展开黑白交缠的纹线。
“你说我不够?”
她眼神终于一凝。
那一刻,她第一次用“同类”的眼神看我。
“你也是……被它咬过的。”
我点头。
她站起身,轻声道:“那我们走。”
“这地方待久了,会被冰魂反渗。”
我随她往北侧废墟穿行。
岚夙步伐极稳,对这冰狱极其熟悉。
她熟到,哪一块碎雪下藏着死印钉,哪一座断殿后藏着魂流之涌,她都能提前嗅到。
我跟在她身后,始终不语。
这女人不喜交谈,但每说一句话,都像从骨缝里掰出来的真话。
我们穿过两条坍塌的魂井,翻过三座被魂冰覆盖的尸塔,终于抵达一处魂墙残面。
墙上,刻着一道隐隐泛光的符阵,像是门户,又像一道落锁。
“这是什么?”我低声问。
“这是我被放逐的第一道封印。”岚夙道。
“我若独自来,会被魂墙吞回去。”
“但你不一样。”
“你是被‘镜源’选中的人。”
我顿时明白她的意图。
“你想借我破阵?”
“不是破。”
“是借你‘通过’。”
“你的魂频,会让这座锁阵以为……你是下一任镜魂承载体。”
她望着我,神情微冷。
“你现在可以拒绝。”
“若你进去了,结界内的一切,不会认你是客。”
“它会把你当作……新主的‘引子’。”
我没有多犹豫。
这本来就是我的路。
我走到魂墙前,伸出掌心,将镜源碎片贴上墙面。
刹那间,墙上咒纹飞快流动,像无数条魂蛇游动,一道道锁痕自行崩解。
“咔咔咔——”
冰雪碎裂,寒气猛灌而出!
墙后,赫然是一条被黑雾螺旋缠绕的裂谷——直通归寂之心!
我喘了口气。
这不是归宿。
这,是下一场梦的入口。
我低声道:“我进了。”
“接下来,就看你是不是真的……愿意走到最后。”
岚夙却不回答。
她只是迈步走入魂雾中,断刃斜挂于腰后,整个人如一尊孤影,消失在黑雪深处。
我跟着岚夙一路往前,穿过那片被封印的黑雾裂谷,脚下的雪地早已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死气沉沉的漆黑骨路。
这不是石,也不是土,是魂骨——一整片被挖掘、熬煮、祭炼后的魂骨,铺出的一条“通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