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槐树下的星语
初雪悄无声息地降临十二月的清晨，老槐树的枝桠挂满晶莹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宛如缀满了无数颗星星。冰晶顺着树皮的纹理垂落，在风过时轻轻相撞，发出风铃般细微的脆响。
王伟站在教室窗前，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结，他用手指小心翼翼地画着小帆船，每一笔都带着期待。船帆扬起的弧度里，藏着他对未来的期许，也藏着那些不敢言说的心事。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淡淡的茉莉香——那是柳如烟洗发水的味道，清新而淡雅，与窗外的雪色交织成温柔的网。
“教务处通知，黑板报要重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围巾上沾着零星的雪花，睫毛扑闪时，像极了前世她转学前最后一次朝他微笑的模样。那时的她站在教室门口，阳光勾勒出她的轮廓，却没想到那一眼竟成了长久的思念。此刻，她发梢还挂着未融化的雪粒，在晨光中闪烁，像是撒落人间的星辰。
“画新年主题吧。”宋祖晃着四驱车遥控器凑过来，脸上洋溢着兴奋，“我把彩灯接在马达上，晚上肯定超酷！”徐松推了推眼镜，镜片上的雾气模糊了屏幕，他专注地盯着电脑：“纺织厂的事有进展了，徐副厂长的会计愿意作证……”
他的话还没说完，柳如烟突然抓住王伟的手腕，指甲透过校服布料传来温度：“我爸说，想请你去家里吃饭。”她的眼神带着期待和羞涩，像个等待回应的孩子，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这一刻，她的紧张与期待几乎要溢出眼眶，生怕被拒绝的模样，让王伟想起前世她受挫时倔强又脆弱的样子。
夕阳把柳家小院的砖墙染成蜜糖色，院角的腊梅开得正盛，香气扑鼻，混着厨房里飘出的饺子香，让人倍感温馨。柳父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快坐快坐！你阿姨包了韭菜饺子，说一定要谢谢你的‘投资建议’。”柳母端着饺子上桌，热情地给王伟夹菜：“小烟总提起你，说你特别聪明。”
柳如烟坐在一旁，耳朵通红，时不时偷偷看王伟一眼，又慌忙低头。她的筷子在碗里搅动，把饺子戳出一个个小坑，像极了她此刻慌乱又雀跃的心情。
饭桌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氤氲的水汽中，王伟夹起饺子时，发现柳如烟正用筷子在碟子里画圈。当他的目光扫过去，她突然红着脸把饺子塞进嘴里，耳垂在暖光里泛着粉色，像熟透的桃子。
柳父突然放下酒杯，表情变得严肃：“小烟这孩子，从小就倔，以后要是麻烦到你……”“爸！”柳如烟急得跺脚，马尾辫扫过王伟手背，痒得他差点碰倒醋碟，引得柳母和柳父相视一笑。这一幕温馨的家庭场景，让王伟眼眶发热，前世的遗憾与此刻的幸福在此刻重叠。
饭后，柳如烟拉着王伟跑到槐树下。月光给积雪镀上银边，世界静谧得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她从口袋掏出个铁皮盒，打开时，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橡皮屑，每一粒都被精心保存，“从小学到现在，我都留着。”她的声音轻得像雪落，“你说过，我的铅笔屑像星星。”
王伟的喉咙发紧，想起前世整理旧物时，在抽屉深处发现的同款铁皮盒，原来他们都在时光的长河里，默默珍藏着对方给予的温暖。铁皮盒边缘被摩挲得发亮，每一粒橡皮屑都承载着年少时的懵懂与心动。
“其实那天在图书馆，你帮我捡起蝴蝶标本时的眼神……”柳如烟突然抬头，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雪花，“和我转学那天，在教室门口看到的，一模一样。”王伟的心猛地一颤，原来她也记得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那些他以为被岁月掩埋的心动瞬间。她的眼神里有探究，有释然，更多的是重逢般的喜悦。
初雪突然变大，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王伟脱下校服披在她肩上，校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有些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他望着远处模糊的灯火，声音低沉而坚定，“关于股票，关于纺织厂，还有……我认识你很久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重生的秘密、前世的遗憾，连同这些日子以来小心翼翼藏起的情愫，都化作缓缓流淌的字句。柳如烟静静地听着，睫毛上的雪花融化成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她时而皱眉，时而微笑，仿佛在拼凑那些缺失的拼图。
当王伟说完最后一个字，柳如烟轻轻笑了，笑容比初雪还要温柔，比月光还要皎洁。她伸手拂去王伟肩头的雪花，指尖在他衣领上停留片刻：“其实我也有预感，从你总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开始。”她仰起头，任由雪花落在脸上，“那些解不开的数学题、突然出现的匿名信，还有你看向我的眼神……我都明白。”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不管未来怎样，这次换我陪你一起走。”她说这话时，眼神坚定如炬，仿佛要将未来的风雨都挡在身后。
槐树枝桠在风中轻颤，抖落的雪沫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像是给这份约定盖上了银白的印章。远处宋祖的喊声隐隐传来：“伟哥！徐松拿到关键证据了！”
但王伟此刻只想握紧柳如烟的手，感受她指尖的温度。他望着她被雪色映衬得愈发清丽的脸庞，突然想起前世错过的无数个瞬间——那些未送出的情书、没说出口的告白，还有最后病房里冰冷的仪器。而此刻，初雪落在她发间，晕染出朦胧的柔光，她眼中倒映着漫天飞雪，也倒映着他炽热的目光。
“好。”王伟轻声回应，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些，仿佛要把余生的承诺都融入这一握。风裹着雪粒掠过耳畔，远处的灯火在雪幕中明明灭灭，而他们站在老槐树下，像是站在时光的交界处。
王伟忽然想起前世临终前最后的画面，是柳如烟结婚请柬上的烫金字，而此刻真实的温度从相触的掌心传来，提醒他这不再是遗憾的延续。柳如烟靠在他肩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在这方被初雪笼罩的天地里，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长，与老槐树的轮廓渐渐融为一体。这场跨越时空的重逢，终于在十七岁的雪夜里，写下了崭新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