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星空中的身份（三）
午餐时间，齐星在船员食堂再次遇到了林恩。她热情地招手让他过去一起坐。
“听说你要参与量子跃迁测试？”林恩眼睛发亮，“真令人羡慕，医疗部只负责监测船员身体状况，无聊死了。”
齐星小心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只是辅助工作。你对...量子物理也感兴趣？”
“当然！“林恩压低声音，“其实我偷偷读过父亲所有的研究资料。你知道吗，这次航行使用的跃迁技术还不完全稳定，理论上有可能导致时空错位。”
齐星皱眉：“那为什么还要使用？”
“因为没有选择。”林恩的表情变得严肃，“太阳活动加剧的速度远超预期，地球可能撑不过十年了。我们必须冒险。”
齐星想起了贫民窟的母亲和无数像她一样被留下的人，胸口一阵刺痛：“那...那些没能上船的人...”
林恩突然握住他的手：“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你一定有家人留在那里...”
齐星惊讶于她的敏锐，更惊讶于她手心的温度。在贫民窟，没有人会这样触碰别人，除非是打架或者乞讨。
“我妈妈...”齐星犹豫了一下，决定说出部分真相，“她病得很重。肺纤维化。”
林恩的眼睛湿润了：“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有任何我能做的...”
齐星摇摇头：“谢谢。但现在...我只想专注眼前的工作。”他看了看时间，“该去准备跃迁测试了。”
“等等。”林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拿着，这是最新的纳米修复膏，对你的灼伤有帮助。”
齐星接过盒子，他们的手指短暂相触。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如果他不是冒充者，如果他能真正成为这个星际大家庭的一员...
但现实很快将他拉回。当他走向引擎室时，注意到走廊拐角有个身影一闪而过——是那个雀斑工程师，正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齐星加快脚步，心跳加速。他的秘密还能保守多久？
下午的量子跃迁测试在一个隔离舱进行。一艘小型穿梭机被固定在舱中央，周围环绕着复杂的能量线圈和监测设备。莫里斯和五名工程师正在做最后检查。
“来得正好。”莫里斯招呼齐星，“检查一下能量缓冲器的连接，确保它们能吸收跃迁产生的反冲。”
齐星立刻投入工作。与离子引擎不同，量子跃迁系统更加神秘莫测——它依赖一种名为“零点能”的量子现象，通过撕裂空间本身来实现超光速旅行。理论上，这能让“新希望号”在几个月内到达半人马座，而不是常规航行需要的数十年。
“所有系统就绪。”莫里斯向控制室报告，“请求启动测试。”
舰长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批准启动。开始30秒倒计时。”
齐星退到安全区域，眼睛紧盯着监测屏幕。倒计时到10秒时，他突然注意到能量读数出现异常波动。
“等等！”他大喊，“缓冲器三号节点不稳定！”
莫里斯迅速查看：“该死，你说得对！中止测试！中止！”
但已经太迟。倒计时归零，跃迁引擎启动了。一瞬间，整个舱室被刺眼的蓝光充满，齐星感到一种奇怪的拉扯感，仿佛每个细胞都被撕开又重组。监测设备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某个地方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
当光芒散去，齐星发现自己跪在地上，鼻腔里充满臭氧的味道。莫里斯和其他工程师也东倒西歪，但看起来都没受伤。
“报告情况！”舰长的声音急切地传来。
莫里斯爬起来，检查控制台：“跃迁引擎超载，但穿梭机似乎完好无损...等等。”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奇怪，“外部传感器显示...我们成功了。”
“什么意思？”舰长问。
“穿梭机...它完成了微型跃迁。”莫里斯难以置信地说，“虽然只有三米距离，但它确实从A点移动到了B点，而没有经过中间空间。”
控制室里传来一阵惊叹声。齐星走近穿梭机，注意到它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奇怪的彩虹色薄膜，正慢慢褪去。
“不可思议...”莫里斯喃喃道，“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成功的载具量子跃迁。”
齐星却皱起眉头：“但缓冲器确实出了问题，为什么没有导致灾难？”
莫里斯思考了一会儿：“也许是因为故障恰好抵消了某种不稳定因素...我们需要详细分析数据。”
测试被宣布为“谨慎的成功”，所有人被要求暂时离开隔离舱，等待辐射清除。齐星走在最后，突然注意到穿梭机底部有什么东西在闪光。他趁人不备，迅速弯腰捡起——那是一小块金属碎片，表面同样覆盖着彩虹膜，但更奇怪的是，碎片在他手中微微发热，而且...似乎在以极慢的速度消失？
齐星偷偷将碎片塞进口袋，决定稍后再研究它。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发现雀斑工程师正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
“你很有天赋，'李明'。”工程师讽刺地说，“对于一个函授生来说，太有天赋了。”
齐星保持沉默，从对方身边挤过去。他能感觉到工程师的目光如刀般刺在他的背上。身份暴露的危险越来越近了，而他甚至不确定莫里斯或舰长能保护他多久。
那天晚上，齐星独自在船员宿舍研究那块奇怪的金属碎片。它现在已经完全停止了消失，但表面温度依然高于环境，而且对工具靠近会产生微弱的排斥反应。齐星从未见过这样的材料，教科书上也没有记载。
正当他全神贯注时，舱门突然滑开。齐星迅速将碎片藏到枕头下，抬头看到莫里斯站在门口，表情异常严肃。
“出什么事了？”齐星问。
莫里斯走进来，关上门：“雀斑脸去找安全部门了，怀疑你的身份。舰长暂时压下了这件事，但...”他深吸一口气，“我们需要谈谈你的未来，孩子。”
齐星的心沉了下去：“我会被送回去吗？”
“回去？”莫里斯苦笑，“地球已经太远了，孩子。现在的问题是，你要如何正式成为这艘船的一员。”他顿了顿，“我有两个方案。第一，我正式收你为徒，给你合法身份。但你需要通过严苛的测试，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个位置。”
“第二呢？”齐星问。
“第二，”莫里斯的表情变得复杂，“陈博士提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提议。”
齐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提议？”
“他想让你加入殖民委员会的特殊项目组。”莫里斯压低声音，“研究量子跃迁技术的军事应用。”
齐星瞪大了眼睛：“军事应用？但这只是一艘殖民船！”
莫里斯摇摇头：“孩子，你以为'新希望号'真的只载着平民吗？船上有两百名海军陆战队员，和最先进的武器系统。殖民半人马座不是野餐，我们可能要面对...未知的威胁。”
齐星想起那块奇怪的金属碎片，和跃迁测试中不寻常的现象。宇宙中确实存在人类不了解的东西...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说。
莫里斯点点头：“24小时。之后，你要么成为我的正式学徒，要么接受陈博士的提议。没有第三条路。”他转身离开，又回头补充，“哦，明天医疗部会对全体船员进行体检。林恩·陈负责技术部门...祝你好运通过没有身份芯片的体检。”
门关上后，齐星从枕头下取出那块碎片，放在掌心凝视。它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像是一颗微缩的星辰。齐星突然明白了——无论选择哪条路，他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生活了。
窗外，星空依旧浩瀚无垠。齐星想起母亲，想起贫民窟，想起那些被留下的人们。如果他真的有机会在这艘船上获得一席之地，他应该如何使用这个特权？
“星空那头...”他轻声自语，“真的有新家园吗？还是只是重复旧世界的所有错误？”
这个问题，只有时间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