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谷地之争
暴风雨掀起汹涌翻腾的海水，拍打着高大幽深的石头要塞，激起无数浪花，发出永不停歇的轰鸣。
波浪堡昏暗的大厅里，高德瑞奇·波内尔伯爵正独自享用着啤酒、面包和姐妹炖菜构成的晚餐。
啤酒是褐色的，面包是黑色的。
屋顶上一处缝隙不停地漏下雨水，四周厚重的石墙上安着二十只铁烛台，却只插着四只火把，而且还没点着，只有两根粗大的牛油蜡烛发出微弱、闪烁的光芒。
“大人。”
卫兵队长走进大厅，一进门他就赶紧解开斗篷挂在挂钩上，免得雨水流到领主已经磨平的珍贵地毯上。
“我们在姐妹镇看见了朗多普和托伦特家族的士兵，他们正悬赏招揽人手南下，这是他们张贴的东西。”
队长从怀里掏出悬赏令放在领主面前的桌上，那是两张刻着文字的薄木板，底部饰有朗多普家族和托伦特家族的纹章。
波内尔伯爵用手背擦了擦嘴，趁着外面亮起闪电，抓起一张木板凑近了观看。
蓝白光芒交替闪烁了片刻，波内尔伯爵转向他的卫队长：
“你有看到桑德兰的手下吗？”
“没有。”卫队长摇摇头。
波内尔统领着甜姐岛，朗多普和托伦特则是长姐岛和小姐岛的统治者，他们全都向三姐妹群岛的领主崔斯顿·桑德兰侯爵效忠。
“桑德兰没有行动，我们也不要轻举妄动。”
领主大人嘟囔着，重新拿起木勺大口吃起他的炖菜。
“侯爵大人也许没打算南下。”卫队长建议道。
“桑德兰如果知道你这么说，肯定会给你一耳光，他绝不会放弃南下的机会，正如他渴望每一枚金龙。”
波内尔伯爵平静的道：“我过去常常诅咒神灵只赐给我女儿，直到我听见崔斯顿抱怨用在战马上面的花费。
那可怜的家伙，七个儿子都想成为骑士，你肯定不知道，他为了给儿子买一套体面的礼服和盔甲需要捕多少鱼，那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数字。
崔斯顿都如此，国王和琼恩大人该给他们儿子花费了多少心思和金龙，结果他们甚至不知道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我现在感觉没有儿子挺好。”
“我也曾有三个儿子，两个在饥荒中饿死了。”卫队长道：“既然侯爵大人必定南下，若是我们出手太迟，恐怕到时候难以招募到足够的人手。”
“长姐岛和小姐岛给出的悬赏并不丰厚，我们也能出得起。”
波内尔伯爵搅动炖菜，拿起桌上的黑面包用力掰开，沾着炖菜汤汁才勉强能咽下：
“你瞧，就连身为领主的我，也只能吃这样硬邦邦的面包，而你作为我的卫队长，仍在饥荒中饿死了两个儿子。
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大把是吃不起饭、养不起家的人，只要给他们一口吃的，男人能当战士，女人可以做矛妇，不愁招不到人。
继续盯着姐妹镇，桑德兰肯定有其他目的。”
“是，大人。”卫队长离开了，湿漉漉的靴子在破地毯上留下一排水渍。
窗外风雨交加，浪涛拍打着城堡的基石，这时闪电又一次亮起，大门轰的一声合上，与雷鸣声彼此呼应，仿佛是在昭示着什么。
-----------------
在一座俯瞰蛇木城的丘陵上，搭起了一张松木做成的长桌，其上铺好了天蓝桌布。
哈罗德的大帐就在桌旁，蓝白相间的鹰旗飘扬在长杆之上，他在此与手下骑士和封臣共进晚餐。
他是黄昏前抵达的这里，漫长的行军路途，又骑了一整天马，令他筋疲力竭。
厨子正端上当晚的主菜，五只烤的金黄酥脆，搭配各种水果的乳猪，侍从们则为各位大人的酒杯斟满冰凉的夏日红。
“诸位辛苦。”哈罗德边说边举起酒杯。
“祝大人武运昌隆，贺艾林家族传承有序！”骑士和封臣们纷纷举杯应和。
“据冷水城的信使报告，寇瓦特男爵已率兵南下，与我们合围蛇木城。”
哈罗德一边看着仆人把乳猪切片放进他的木盘，一边道：
“长弓厅和老锚地的部队原本想要加入蛇木城，但在铁橡城军队和海鸥镇舰队的威逼之下退兵自保。”
“大人，应当剥夺三城所有参与叛乱者的身份、头衔和封地，以及他们应有的权利。”洪歌城的马文·贝尔摩伯爵建议。
在哈罗德入主鹰巢城后，马文爵士言辞恳切的给他写了一封信，希望能继承家族的封地，他应允了对方，册封其为洪歌城伯爵。
自此之后，马文·贝尔摩就以他的心腹自居，总是在封臣中充当恶人角色，提出一些下限极低的建议，以便为哈罗德留足回旋的余地。
身材矮小，慈眉善目的红垒伯爵雷德佛，闻言不由皱起眉头，急切的倾身向前：
“大人，三城叛乱者大多都是其宗主的封臣和骑士，他们向主人宣誓效忠过，不得不遵守誓言，才被裹挟参与其中。
如果我们做出如此严苛的处罚，他们必定会选择与主人同生共死，给我们创造更多的困难。”
“唉！”
好人哈罗德重重叹了口气，把刀叉放在餐盘上道：
“我其实没想过剥夺任何人的权利，包括三城的当家人，只要求他们承认过错，向我宣誓效忠。
是他们自己心中有疑虑，他们曾与‘叛国者’培提尔·贝里席、‘弑亲者’莱莎·徒利相互勾结，想要谋害于我，以此令艾林家族失去传承，好让罪人之血篡夺峡谷正统。
现在我受国王之命，继承了艾林家族的血脉，他们不仅不认错，竟还敢掀起叛乱。
他们背弃了对宗主的忠诚，违反了国王的命令，这是何种罪行，这是叛国。
为一己之私，将谷地拖入战火之人，不可饶恕。
但雷德佛伯爵说的也有道理，遵守誓言之人不该被严厉苛责，那些被裹挟者可以轻处。”
“大人仁慈。”雷德佛伯爵喊了一声。
“您的胸怀宽阔的就如同大海，包容一切万物。”
马文·贝尔摩伯爵扬起嘴角道，其余众骑士纷纷出声附和。
紧接着，欢声笑语降临在长桌上，透过夜色传至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