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语山语焉不详，季昱知她有隐情，就真诚地问：“你若不嫌弃，我明日禀明母亲就护送你回河东如何？”
林语山失笑，心道这个痴男子，假如缪氏肯轻松放她走，又怎会大费周章把她抢进府中，不过他一片赤子之心总是难得。
季昱话刚出口就被这一笑点醒了，他懊恼道：“以前，我还总自负才智并不比常人差，不知怎的总在你面前出丑。若护你离开当然要瞒着母亲，否则她岂肯善罢甘休。”
林语山低头笑而不语，一缕秀发垂于颊前，凭添许多妩媚，看得季昱竟一时失神。林语山心细如发却装做并未看见，轻轻问道：“夫人究竟为何下令带胡姐姐进府？”
“许负对母亲说，他夜观天象，算出得胡氏女者可得天下，所以母亲便不理我的劝阻，硬要抢……”想起母亲的独断，季昱真是无可奈何。
林语山细细回想着许负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确信此人绝非为缪氏效力，她本想告诫季昱，但又觉自己虽然也算与他共过患难，但毕竟相交日短，交浅言深反而不美，就试探地问：“公子，如何看待此事？”
季昱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缓缓说道：“山阴五家季、肖、陈、云、崔，表面上看各守本分、相安无事，其实情势已很微妙，只要一家略有异动，其余四家定会趁机联手将其除之而后快。而那许负所进之言又极犯忌讳，若被人揭举，季家绝无反击之力，因为君上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世族的不臣之心。”
林语山知他所言非虚，便又问道：“既然公子洞若观火，未何不阻止老夫人呢？”
“母亲做事一向果决，我若抵死不从，怕她老人家会一怒惊下伤了胡家人的性命。”季昱抬头看了看林语山，继续说道：“所以，我只得假意应承，然后再寻合适的机会劝她回心转意。只不过……只不过，如今你代了那胡氏女，我倒安心了许多。”
林语山笑问为何。
季昱动情地说道：“五家都在他人府中埋有眼线，我料想你进府之事，他们早已知晓，之所以一直按兵未动，是在等待关键时刻将你的事情揭出，以给我致命一击。可如今，任他们如何计算，也不可能将你指认为农家女子，想到是你帮我解季家危局我心甚慰。”
语山因为突遭变故，才不得不收敛骄纵，可相处下来，心中对季昱已有几分相与，便不禁露出小儿女情态，她娇嗔道：“原来你早有打算，害我白担忧了这几日。”
季昱见她笑颜如花，心头的愁云竟散去不少，二人又说笑一阵才各自歇息。
转眼，季昱被派出公干，语山更是悠闲，整日里除了一杯清茶一本古卷，最多就是陪大少奶奶和四小姐如兰聊聊天，虽然很多人恨得把牙根都要咬碎了，可既有缪氏默许，又有季昱回护，谁也不敢多言半句。
这日如兰带了针线过来，原来端午就要到了，她想绣个香囊，但实在想不出什么新花样，就想问语山要一个。
“花样？我可没有！”语山笑着倒了一小盅水递到如兰面前。
如兰看了看，取笑道：“姐姐真是小气，三哥给了你那么多好茶，却只给我喝清水？”
语山真心喜欢这个漂亮、率真的女孩子，原本自己在家中最小，总是被人宠，现在才知道其实宠人也很幸福呢，于是她宠溺地轻刮了如兰的小粉鼻，笑道：“难为你还是季家的千金大小姐呢，这是清水吗？这是碧桃上的露珠，那日清晨我去收的时候，你三哥还笑我矫情呢！”
如兰惊得眼睛瞪得老大，她赶紧又抿了一小口细细品着，仿佛是有点花香，她好奇地问：“什么花上的露水都可以吗？”
“自然可以，”语山也为自己倒了一点品着，“那天，我见你二哥院子里的碧桃开得正盛，就临时起意，选了个定窑的瓷瓶贮了些，就是架上那个凤首的，你若喜欢就拿了去。”
“我可不要，白费了你的功夫，其实我根本喝不出是什么水。”季如兰小嘴一撇摇着头，“不过，也就你去二哥的院子二嫂不敢多嘴，若是换了别人，她不又知该怎么数落二哥了。”
提起季旻，林语山总觉有些异样，按说他这样的世家公子一定会匹配一位名门淑女，可那李凤美实在粗鄙不堪，不知当日长辈为何会选下这门婚事，于是她轻轻问道：“你二哥的亲事是你姨娘所定？”
“姨娘？”季如兰被问得有些迷糊，忽然她明白了，说道：“你说的是老夫人吧？不，是嫡母，也就是二哥的亲娘所定。”
“哦？亲娘？”林语山沉吟着，她实在想不出怎么会有母亲为自己的儿子选这样的妻子。
“听说，”如兰站起身向门外瞧了瞧，然后神神秘秘地说：“据说，当初为二哥定的婚事是现在的大嫂，但不知为什么，嫡母实然改变主意要与李家结亲，任二哥怎样哀求都没有用，甚至以死相逼，二哥是至孝之人，只得屈从。二哥真是可怜，每天与那样一个没见识的商人之女相守在一起，唉。”
林语山暗忖：难怪李凤美总是对季氏兄弟冷嘲热讽，原来几人还有这等渊源。
“我听说你二哥有意科考，此事当真？”林语山打听着。
季如兰长叹一声道：“能清静一时也好，只可惜……”
林语山从心底就不喜欢这种优柔寡断的人，于是冷冷地接一句：“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季如兰早有耳闻，说这位语山姑娘神通广大，今日话已至此，索性求她想个办法，于是她郑重地福了一福，说道：“母亲虽然疼我，但却只拿我当个孩子，二哥的事情断不肯容我插嘴，全府上下也没人敢出面说项，现在只有求你看在他是三哥手足的份上，帮他一帮吧。”
语山正要推脱，门外响起季成匆促的声音，他低声道：“姑娘，不知为什么季府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老夫人让我告诉你，你是聪明人，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