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之忽悠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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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添字

两个多月了,张仨头顶已经长起了一层半长的头发,他也不剃发。在他想来,若是将来逃跑被通缉,城门画像上只需标注一句“此贼光头”,那目标就太明显了,头发长一些,将来逃跑肯定更加安全。

这些日子,朱桢对张仨不薄,吃穿用度不说,还让容儿取了几件自己的旧儒衫给张仨做换洗衣裳,说是旧衣裳,却都是上好的摹本细绸制成。

只因头发还短,张仨穿上儒衫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云儿又给他寻来一顶纱帽戴上,这才显得不那么特别了。

这一天早晨,容儿来请,说是王爷朱桢请他前去一叙。张仨穿戴上儒衫纱帽,随着云儿穿堂过巷,来到了一处雅致的院落。

云儿在院外停住了脚步,说道:“王爷吩咐了,你若来了不需通报,自己进去就行。”

张仨点点头,自己向院内走去。他绕过一片假山石,来到一大片怒放的紫藤花下。

这片紫藤气势不凡,粗壮的藤蔓缘木而上,在两丈余高的藤架上密密交错出一片紫色的花海,花串垂下,如一道道紫色的门帘相叠。

紫藤架下,朱桢正对着一片两丈余宽的沙盘呆呆出神,二管家刘全在一旁伺候着。

张仨没有说话,在朱桢身后站住脚,也看起了沙盘。刘全笑着给张仨也沏了一杯茶,算是打了招呼。

朱桢眼前的沙盘上,以沙土泥石造出了一片立体图形,图中中间部分略为低平,好像是一片平原,南北略高些,不少地方岗垄环抱,北部又以层岩覆盖苔藓,如同一片山林,沙盘中央还圈起这一圈碎石墙。

“这是什么地方?”张仨暗忖,看起来王爷这沙盘手艺只能算粗糙,还不如后世售楼部的沙盘精美呢,后世售楼部的沙盘,小树、高楼、路灯……嘿,哪一样也不缺,嗯,还得配个长得祸国殃民的女销售员,那业绩不好都难。

“张仨,你来了”,朱桢笑道:“你来看,这沙盘是哪儿?”

张仨怎么知道这沙盘显示的是哪儿?不过,作为一个“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他有自己的办法。

“王爷,北边山林似乎大了些,得缩一缩”,张仨哪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能一本正经地套话。

朱桢起身仔细瞧了瞧沙盘,说道:“是吗?凤凰山十里花山、八里柳溪,说起来可也不算小了,再缩就差了意思了。”

张仨心里暗笑,看来智商这东西的确和身份无关,你把武昌府北山的云雾山都说出来了,居然还问我是什么地方?嗯,那一圈碎石墙,看来就是城墙了。

朱桢也自知失言,低头笑起来,又拿起十几根小旗子,一边思考,一边沿着“城墙”将小旗子插进沙盘。

张仨最能举一反三,略想了想,问道:“王爷,武昌府长修缮城墙,的确应当尽早谋划啊!”

“哈,你难道是本王肚子里的蛔虫?”朱桢起身笑道:“能一眼看出这是武昌府,还能猜出本王在想什么。”

朱桢一转身,从身后案几上拿起一本奏章扔给张仨,笑道:“你也来猜猜,廖权这老小子呈来一道奏章,他是想干什么?”

张仨打开奏本,略看了看,连猜带蒙,基本搞懂了意思。

这本奏章是廖权起草的,用台阁体工工整整地写着“臣廖权,大明乾坤浩荡四海升平……然,武昌府关棋者为楚王奶兄,当街众目睽睽之下用刀杀人……楚王虽怜之,然国法无情,愿大义灭亲,请与臣同署名……恭请圣裁!”

朱桢说道:“这老狗居然还派人传话来,冠冕堂皇地请本王和他一起在这道奏章上署名,难道本王要将奶兄置之死地不成?廖老狗这是欺人太甚啊!”

张仨心中一凛,暗忖廖权怎么硬气起来了?要知道,他亲侄子廖钺,可都还捏在朱桢手里呢。他想了想,暗叫一声不好,以他后世混迹赌场的经验来看,一个输钱的赌客若是突然得意起来了,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偷看到对方的底牌,二是自己偷换了底牌。

想到这里,张仨努努嘴说道:“王爷,这里面有诈!”

朱桢抬眼看向张仨一脸疑惑,张仨说道:“廖老狗定是做了什么手脚,才敢有恃无恐。王爷,速速派人到东湖边他的宅院查访查访!”

朱桢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从门外传来一名干练的军士吩咐几句,那人抱拳领命飞奔而去。

“那,这道奏章本王如何署名?”朱桢随手将奏章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说道:“本王若不署名,父皇怎么看?若署名,岂不等于我置我奶兄关棋于死地?”

“这个……”张仨挠挠头,不知怎样回答。

朱桢长叹了一口气,来回踱步许久,又从沙盘旁的木桶里,抓出一把沙子,任沙粒从指缝滑落,一笔一划,在桌上写出一个“烦”字来。

“这还是小时候奶娘手把手,教我的法子”,朱桢一边以沙写字,一边说道:“心烦意燥的时候,就写这个字,然后,轻轻一变……”

说着,他伸出手指,在“烦”字的左边的“火”上轻轻划拉了几下,“火”字旁刹那间变成了一个“川”,一个“顺”字跃然眼前。

朱桢拍拍手上的沙粒,说道:“所谓烦恼,都是想弯了想岔了,没捋顺溜,你看看,‘烦’字笔画捋直了,不就自然而然理‘顺’了嘛。”

张仨心道,朱桢这是在借沙字强行平复心境,心里肯定已经烦躁到了极点,不过这换字游戏着实意味深长,简单动了动笔画,“烦”字居然变“顺”字,字意居然迥然不同了。

桌案上,一阵清风拂来,那本奏章纸页随风翻动。突然,一道闪电在张仨脑海中出现,他一拍桌案,大叫一声:“王爷,有法子了!”

“哦?”朱桢问道:“什么法子?”

“嘿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张仨把奏章翻开,指着“当街众目睽睽之下用刀杀人”这句话,笑了起来。

朱桢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张仨也从木桶里抓起一把沙子,歪歪扭扭在桌案上写下一个大大的“用”字,又伸出两指捏住字中那一“丨”的尾巴,轻轻一拐一提变成了“乚”。

朱桢怔住了,继而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笔变化,“用”字变成了“甩”字,别小看这一字之差,用处可就大了。“用刀”是故意杀人,按《大明律》必死无疑,而“甩刀”却是无意失手,说破天也就是个误杀,绝对掉不了脑袋。

“这主意好,这主意好,本王该怎么谢你呢?”朱桢高兴极了,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个锦袋,顺手扔给张仨。

张仨接过锦袋,入手颇为沉重,打开一瞧,居然是一小袋金瓜子。

金瓜子是皇家平时打赏用的,普通打赏也不过两三粒,今日朱桢实在是高兴,整袋金瓜子都赏了张仨。

朱桢身后,刘全也躬身向张仨致谢。

张仨不明所以,刘全却压低了身子,感激地说道:“感谢小禅师,关棋正是小人的外甥,小人先替外甥感谢救命之恩。”

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一字之变八成能让关棋保住了小命。

朱桢又惊又喜,兴奋地来回搓着手,将沙盘上的“甩”字看了又看,张仨揣好锦袋说道:“王爷,仅凭着一个字还有些不够味,咱们再加一味佐料怎么样?”

朱桢问道:“加什么佐料?”

张仨满脸坏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朱桢认真听完,大笑道:“龌龊,十分之龌龊,不过本王喜欢,嘿嘿!”

朱桢唤来小厮,让他火速请熊百瞳来。

不多时,熊百瞳一溜小跑着赶来了,一进门却看到了一幅奇景——朱桢骑在张仨身上,扳着张仨脖子使劲掰,张仨膝盖顶在朱桢小腹部向上猛磕……

“你别帮忙,和刘全都在一边站着去,看本王收拾他”,朱桢大叫着,一把将张仨胳膊扭到身后使劲上提,喝问道:“小子,投降不投降?”

张仨剧痛,大叫道:“投降……”

朱桢哈哈大笑,松开张仨站起身来,谁知张仨把个“降”字尾音拖得极长,待朱桢起身后,又接着喊道:“……你个屁!”

朱桢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他也不恼,起身整理整理衣衫,直叫:“痛快,痛快……”

朱桢自从和张仨在铁匠庙里打了一架,一直念念不忘,这一回心情大好可算又过了一把瘾。

熊百瞳讪讪地和刘全站在一起,两人相视而笑。

熊百瞳心道,自己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从来也没见过王爷和谁关系这么亲近的,看来今后一定要巴结好张仨这位爷,要是得罪了他,那可绝没什么好果子吃。

“老熊,你来了!”张仨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王爷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得你去做,我说这件事情非你不可,专门举荐了你。”

熊百瞳向张仨投来感激的目光,又向朱桢施礼问道:“王爷,请吩咐,微臣万死不辞。”

朱桢走上前,拍了拍熊百瞳的肩膀,说道:“去市面上放出风声,就说廖钺鱼肉乡里,已经被本王羁押,现在你要征集廖钺其他欺男霸女、强买强卖等罪证,一五一十给本王查清楚了。”

“是,王爷”,熊百瞳答应得痛痛快快,平时对下作威作福,栽赃陷害的事他可没少做,这事他擅长啊!

见朱桢没什么事吩咐了,熊百瞳与张仨一同辞出。

走出小院门外,张仨拍了拍熊百瞳的肩膀,有意无意地说道:“熊大哥,王爷吩咐的事,你大可举一反三,什么空穴来风之事呀,无中生有之事呀,你懂的。”

熊百瞳一愣,随即反应上来,王爷这是恼了廖权,要他以廖钺为突破口,攥抓住廖家的小辫子啊!

熊百瞳心中十分感激,向着张仨一抱拳:“兄弟放心,俺老熊照着他家祖坟上可劲刨,把他十八代祖宗干的坏事都给挖出来!”

张仨一笑,踮着脚尖拍了拍熊百瞳的肩膀,熊百瞳弓下熊一样的腰身,只为让他拍得更顺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