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序 大脑决定人生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神经生物学教授周江宁
我是迪克 · 斯瓦伯教授的第一个中国学生。按老师的要求,我一直称他为迪克。我的学生们则称他为迪克教授,因为他们觉得直接称迪克似乎有些不敬。看来,我的学生们比我更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素养。
早就听说迪克最近写了一本书在荷兰异常“火”,近半年一直高居科普类畅销书榜首。很遗憾没有机会读到原书,因为他是用荷兰语写作的。不由得想起 20 年前,当我决定要去阿姆斯特丹,在迪克的指导下攻读博士学位的时候,我和迪克讨论我是不是应该先去学习荷兰语,他回答我说:“学习荷兰语是浪费时间,请立即过来。”大多数时候我都同意他的观点,但是这一点,我一直耿耿于怀。现在终于证明:如果我当时学会荷兰语,我就可以在第一时间读迪克的这本书了。感谢众多的中文翻译者所做的努力,特别是包爱民教授的辛勤工作,我们终于可以阅读本书的中文版了。像往常一样,每次得到老师的文章时都会迫不及待地从头到尾读一遍。也像迪克的大多数学生一样,总是试图在有了自己的实验室后,在脑研究的领域避开老师的影响。我已经试了 20 年了,但是读完本书之后,我又一次放弃了。
《我即我脑》(原书直译),迪克的这本书,从时间上涵盖了在子宫中诞生的“我脑”到死亡后一直延续的“我脑”的信息和编码。从功能上包括了从人类最原始的性功能到最高级的认知功能。现在的准妈妈们对怀孕时母亲对胎儿的影响非常重视,经常有“胎教”之说。读完本书后,你会知道胎儿的大脑对母亲有多大影响,是胎儿的大脑告诉妈妈应该何时分娩的。换句话说,“胎教”是胎儿对母亲的教育。
如今的社会对谈论性取向或性别身份的自我鉴定已经十分宽容了。可是在 20 年前,当迪克首次证明同性恋的大脑与异性恋的大脑有差异的时候,曾引起了轩然大波。书中描绘了当时社会上甚至包括科学界激烈反对的情况。幸运的是,当 5 年后我们证明变性人①1的大脑与正常人的不同时,社会上则是一片赞扬之声。
我们国家已经进入了老龄化的社会,脑的老化和老年性痴呆是大家非常关注的话题。迪克在 20 年前就提出了在大脑老化过程中,大脑的“用进废退”的假说。已经有许多证据表明:适当的刺激可以重新激活老化过程中失活的脑细胞,多锻炼脑比锻炼身体更重要。
脑科学的研究最终是为了解决脑疾病的问题,本书通过作者亲历的病例描绘了脑疾病发生时的表现和可能的原因。尽管它可能还不是最终答案,但是医学研究的美妙恰恰在于它的不确定性。脑科学从诞生伊始就不可避免地与哲学“混搭”。“我即我脑”可以说是“我思故我在”的拓展,也可以说是为意识的起源寻找物质基础。迪克不是一个哲学家,但是从他对意识、自由意志、道德、灵魂,甚至是宗教的描述中,我们也许可以期待建立“神经哲学”这一新的学科。事实上,完全可以说,大脑决定了我们的人生。
在书的尾声,迪克描述了另一幅美丽的画面:在死后的脑组织中,如果及时取材,我们可以在体外培养,继续观察到生命的迹象,即“死亡后的生命”。再退一步,在志愿者死后捐献的脑组织中仍然存在大量的信息,这为我们研究脑的功能和揭示脑疾病的病因提供了独一无二的资源。
迪克是荷兰人脑库的奠基者。数十年来,荷兰人脑库为全世界的科学家提供了大量的脑组织标本,为神经科学的发展以及造福后人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我于1998 年回国的时候就希望在中国建立人脑库,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而未能取得进展。每每想起这件事,总是觉得愧对老师。也许,这个心愿要由我的学生们来完成了。
① 即正文中提到的异性癖。周江宁教授这里采用的“变性人”一词即本书正文中为了区别大众词汇中的“变性人”而使用的“异性癖”一词。—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