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入异界（1）「永月篇」
七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金，懒洋洋地泼洒在江州大学计算机楼的走廊里。空气里浮动着尘埃，混杂着窗外绿荫的清新气息与机房隐约透出的电子元件微温。
左放半倚在走廊冰凉的瓷砖墙上，一头醒目的银色中长发在阳光下折射出近乎铂金的光泽，几缕不羁的发丝垂落在他光洁的额前。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得飞快，一行行代码流水般淌过。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着点游戏人间、仿佛万事皆在掌控的潇洒调调。
“喂，夜启大神，”他头也不抬，声音拖得有点长，带着点调侃，“再磨蹭，食堂的糖醋排骨可不等我们。今天可是限量版，去晚了就只能闻味儿了。”
隔着一扇敞开的机房门，白迹正俯身在一台死机的电脑前。一头柔顺的墨黑色头发，几缕刘海遮住了部分专注的眉眼。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眉头微微蹙着，神情认真得像在修复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他动作轻缓稳定，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沉稳感。旁边站着个满脸焦急的女生，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快了，左放，”白迹的声音传来，温和又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就是内存条有点松。马上就好。”他小心翼翼地用一把小巧的螺丝刀拧紧卡扣，动作轻缓稳定。
左放撇撇嘴，手指在屏幕上最后敲击几下，满意地看着调试通过的结果。他收起手机，走到机房门口，斜倚着门框，银发在穿堂风中微微拂动。他看着自家这位气质温润、黑发黑眸的室友兼死党那副“老好人”模样，忍不住调侃：“我说，白迹同学，你这服务精神，随便开个修理铺都能发家致富了。”
白迹直起身，将螺丝刀还给女生，对她点点头，这才转向左放，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再贫了，走吧，再不去真抢不到饭了。”
左放嘿嘿一笑，伸手搭上白迹的肩膀，哥俩好地推着他往外走：“走走走，吃饱了下午副本带飞你，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永月’流操作！”
走廊里人来人往，学生们抱着书本匆匆而过，或在角落低声讨论，或在自动贩卖机前挑选饮料，一切都浸泡在午后特有的慵懒和平凡里。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纸张、油墨和青春的气息。左放甚至能闻到白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那是属于“日常”的安全感。
他们并肩走下楼梯，穿过枝叶繁茂的林荫道。左放还在喋喋不休地规划着下午的游戏攻略，白迹则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应和。就在他们快要走到食堂门口时，变故毫无预兆地降临。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从地核深处传来的震颤，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空气，狠狠撞在每个人的鼓膜上。左放和白迹的脚步同时钉在原地，教学楼前的巨大电子屏幕忽然不受控地黑了屏，再次启动时，只有沙沙的没有收到信号是的雪花画面。所有人都本能地停下了脚步，盯着那快巨大的电子屏幕——
紧接着，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巨大搅拌机。视野里的所有光影——树叶缝隙漏下的阳光、食堂玻璃门反射的亮斑、远处教学楼灰白的墙壁——瞬间扭曲、拉伸、旋转，那泛着雪花的电子屏幕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肆意揉捏的橡皮泥。色彩疯狂地互相吞噬、渗透，绿树变成了诡异的紫，阳光熔化成流淌的金红，天空沉入墨汁般的漆黑。脚下的地面失去了坚实的触感，像踩在剧烈晃动的果冻上，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倾斜，一种强烈的失重感猛地攫住了五脏六腑。
“呃啊！”左放听到身边传来白迹的闷哼，几乎是同时，他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一只用力到指节发白的手死死抓住。
左放自己的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了一颗烧红的铁球，伴随着尖锐到极致的蜂鸣。那嗡鸣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的颅骨内疯狂摩擦、震动。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飞速旋转、塌陷，形成一片混乱的漩涡，意识被强行撕扯着脱离身体的控制。
“白迹！”他嘶哑地喊了一声，想反手抓住对方，但手臂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视野的边缘开始发黑，如同浸透的墨迹迅速蔓延。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左放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将白迹往自己身后一拽！他自己则踉跄着向前半步，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
然而，下一秒，那股无可抗拒的黑暗巨浪轰然拍下时，左放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抓住白迹手臂的那股力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骤然消失了！
黑暗彻底淹没了感官。
所有的声音、光线、气味、触感……连同自我存在的感知，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抹去。
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没有梦境，只有一片纯粹的、连虚无都无法定义的“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股混合着铁锈、干涸血液和浓重尘埃的呛人气息，蛮横地钻入鼻腔。
剧痛立刻从全身各个角落炸开，尤其是后脑勺，仿佛刚被重锤狠狠砸过。左放猛地睁开眼，视野里一片昏花模糊，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
不是熟悉的校园林荫道，更不是阳光明媚的食堂门口。
头顶是灰暗、低垂的铅云，沉重得仿佛随时会砸落下来。空气冰冷而干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沙砾感，摩擦着喉咙。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坚硬、布满龟裂的土地上，身下是暗红色的砂土，如同凝固的血痂与破碎的刀锋。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手掌按在地上，掌心立刻传来粗糙的刺痛。勉强抬起头环顾四周，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上。
残垣断壁。
目光所及，尽是巨大建筑的残骸。断裂的石柱如同巨兽的肋骨，斜刺向阴沉的天空，上面布满了刀砍斧劈的深刻痕迹。坍塌的墙体堆叠成小山，缝隙间顽强地钻出一些扭曲的、颜色暗沉的荆棘。远处，一座只剩下半边拱门的宏伟建筑孤独地矗立在荒原上，像一座巨大的墓碑。更远的地方，影影绰绰似乎有更多类似的废墟轮廓，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弥漫的、灰黄色的薄雾之中。
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这片废墟。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任何活物的声响。只有他自己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老白…老白！”左放的心脏骤然紧缩，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他顾不上全身的疼痛，猛地翻身坐起，焦急地四处张望。
没有！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只有冰冷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废墟和暗红色的砂土。白迹，那个刚刚还被他护在身后的人，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白迹！！”左放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在死寂的废墟中徒劳地回荡，然后被无边的空旷吞噬。他踉跄着站起，疯狂地扫视着四周的巨石、断墙和深坑，每一个阴影都让他心头一紧，每一次张望都带来更深的绝望。
没有回应。只有风卷起红色的沙尘，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左放。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平复。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关节，确认只是酸痛和擦伤，并无严重骨折。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找到白迹。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锚，暂时镇住了他翻涌的心绪。
就在这时，他的左手手腕内侧，传来一阵清晰的灼热感。
低头看去，只见皮肤下，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的几何图案正缓缓浮现出来。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烙印在皮肤上的发光纹身，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微光。
纹路迅速稳定、清晰。
两个棱角分明、带着清冷锋芒的发光字体浮现：【永月】。而在字体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仿佛注解般的文字：【月之剑士】。
【月之剑士】？左放死死盯着手腕上这诡异的标识，指尖触碰了一下【永月】两个字，光纹微微荡漾，没有任何实体触感。
游戏ID吗？还是身份？这鬼地方到底是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弥漫着铁锈味的风沙，投向废墟更深处那片未知的阴影。警惕如同本能般升起，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心中的不祥预感，一阵突兀而尖锐的摩擦声，猛地撕裂了废墟的死寂！
“咔啦——咔啦——嚓！”
声音来自前方不远处一堆坍塌的、覆盖着厚厚尘土的乱石堆后。像是什么沉重而粗糙的东西，拖着地面，在碎石瓦砾上缓慢地移动。伴随着这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还有一种低沉的、仿佛野兽喉咙深处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咕噜声。
左放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像受惊的猎豹般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声音来源的方向，同时用余光飞速扫视四周，寻找掩体。他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一块半人高的、布满裂缝的断墙之后，屏住了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石面上。
那片乱石堆后，摩擦和拖拽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伴随着每一次沉重的“嚓啦”声，地面仿佛都传来极其微弱的震动。那咕噜声也变得更加粗重，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意味。
突然，摩擦声停了。
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废墟，比之前更加沉重，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只有风吹过断壁残垣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左放的心跳声在耳鼓里疯狂擂动。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吼——！”
一声狂暴、嘶哑、充满了原始破坏欲望的咆哮，毫无征兆地从乱石堆后炸响！那声音震得周围的碎石簌簌滚落。
紧接着，一个庞大而扭曲的身影，猛地撞开挡路的碎石，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