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婚协议上的冷笑
傍晚六点半，天色阴沉，像一张浸了水的灰纸，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茶几上那份，已经签好我名字的离婚协议书。
落地窗外，楼下车水马龙，霓虹初上，把这座城市映照得五光十色。
可这璀璨的灯火，一点也照不进，这个装修奢华却冷清得像个样板间的客厅。
空气里飘散着刚拖过地的84消毒剂的味道，混合着我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水味，有点不搭调，就像我这个家一样。
三年了，我每天都把这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家具摆得整整齐齐，连茶几上的水果盘都要按颜色搭配好。
朋友们都说我命好，嫁给了张昊这样年轻有为的项目经理，住着高档公寓，不用上班，每天就负责貌美如花。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三年来，我活得像个精密运转的机器，只是为了维持张昊的‘完美妻子’这个标签。
茶几上除了离婚协议书，还放着一本摊开的结婚相册。
照片上的我笑得一脸灿烂，依偎在张昊身边，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那时候的他，看着我的眼神也是温柔的，仿佛我是他的全世界。
才三年时间……照片都还没泛黄，人和感情却早已面目全非。
我拿起相册，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自己的脸庞。那时候的我，刚从名牌大学毕业，手里已经有了好几家大公司的 offer。
为了他一句‘我养你’，我放弃了所有，心甘情愿地走进了他的牢笼。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门锁传来‘咔哒’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张昊回来了。
我把相册合上，放回原处，推到茶几最角落，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宣判的学生。
张昊的脚步声有点重，带着一身的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
不是我用的栀子花香，是一种更甜腻、更张扬的花果香调。这种味道，最近三个月，我几乎每周都能闻到好几次。
“搞什么？大晚上不开灯？”
他不耐烦的声音在玄关响起，伴随着脱鞋的声音。
客厅的灯‘啪’地一声被打开，刺眼的光线照亮了整个空间。
张昊穿着价值不菲的深灰色西装，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宿醉未醒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随手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我旁边，长长地舒了口气，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目光扫过茶几，当看到那份离婚协议书时，先是随意一瞥，随即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睛瞪得溜圆。
“这是什么？”
他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苏琴，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我没有看他，视线落在那份协议上，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惊讶：“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
张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身体向后靠回沙发，双手抱在胸前，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离婚？苏琴，你没发烧吧？”
他伸手想去摸我的额头，我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恼怒。
“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就是字面意思，”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曾是我整个世界的星光，现在只剩下冰冷的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们离婚吧，张昊。”
“呵，”张昊冷笑一声，身体向前倾，凑近我，酒气混合那股甜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离婚？你想好了？离开我，你怎么活？”
这正是我预料中的反应。在他眼里，我苏琴，不过是个依附他生存的菟丝花，离开了他这棵大树，就只能枯死。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淡淡地说：“我想试试。”
“试试？”
张昊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可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琴，你是不是在家里待傻了？三年了，你除了围着我转还会干什么？洗衣做饭？收拾屋子？你觉得你的这些价值能成就你？”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慢慢割着。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些话，从曾经说过爱我的男人嘴里说出来，还是觉得一阵窒息的疼痛。
我紧紧捏着在膝盖上的手，用指甲掐掌心的肉，想用身体的疼痛来保持头脑的清醒。
我看着他，眼神慢慢冷了下来：“张昊，我们之间的问题，你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
他立刻打断我，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不屑的表情，“我知道最近工作忙，冷落你了，行了吧？别闹了，明天我给你买个包，你喜欢那个限量版的爱马仕，对吧？”
又是这样。
每次他觉得我不开心，就用物质来打发我。好像在他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可以用钱买到笑容的女人。
我没有说话，只是从茶几上拿起那支，早就准备好的钢笔，轻轻放在离婚协议上，然后把协议推向他。
我的动作无声却坚定。
张昊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盯着那份协议看了几秒钟，突然猛地抬手，一把将协议扫到了地上！
“苏琴！你别给脸不要脸！”
他低吼道，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你以为你是谁？离开了我，你连这高档小区的物业费都交不起！”
协议散落在地上，白色的纸张在光洁的地板上显得格外扎眼。
我慢慢站起身，身高不算矮，穿上高跟鞋几乎和张昊平视。
三年来，我一直习惯了抬头看他，习惯了在他面前放低姿态。但这一刻，我只想站直了，用最平等的姿态，告诉他我的决定。
我没有去捡地上的协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像淬了冰的刀，一点点刮过他愤怒的脸。
这三年来积攒的所有委屈、失望、愤怒，都凝聚在这一刻的眼神里。
张昊被我的眼神看得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似乎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会露出这样冰冷而陌生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爱，没有恨，甚至连愤怒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那是一种彻底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失望。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张昊的气焰明显收敛了不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我眼中的冰冷堵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签字，张昊，我们之间，结束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反驳，也没有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