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风雪遗孤
凛冬已至,极北之地的寒风如同裹挟着冰碴的恶兽,在天水城狭窄的街巷间肆意咆哮、冲撞。鹅毛大雪被狂风卷成一片混沌的白色漩涡,遮蔽了天光,将这座本就清冷的城池彻底拖入一片铅灰色的死寂。街道上早已不见行人,厚厚的积雪吞噬了一切声响,只有风刮过屋檐发出的凄厉呜咽,以及远处冰河开裂时沉闷如雷的轰鸣。
城西,一处几乎被积雪掩埋的破败院落里,柴房那扇腐朽的木门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缝中透出的微光,是这冰天雪地里唯一一点孱弱的暖色。干草堆上,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蜷缩成一团,身上裹着一件辨不出原色、缀满补丁的旧棉袄。他叫水无尘,身体是孩童,灵魂却来自一个名为地球的蔚蓝星球。一场离奇的车祸,意识在混沌中沉浮,再醒来时,便成了这风雪中父母双亡的孤儿。
彻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穿透单薄破败的棉絮,狠狠扎进骨髓深处。水无尘的意识在冰冷的麻木和前世记忆碎片化的灼痛中反复拉扯。高楼大厦的霓虹,汽车引擎的轰鸣,父母温暖的笑脸…这些画面如同被狂风吹散的雪花,迅速模糊、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冷、胃部的痉挛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这具幼小的身体太脆弱了,体温在急剧流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渣摩擦般的刺痛,视野开始发黑,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片无情的雪原彻底吞噬。
‘斗罗大陆…这就是我的新生吗?’一个近乎绝望的念头在他混沌的意识中划过,‘开局…还真是地狱难度…’
就在他感觉最后一丝暖意即将被冻结,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黑暗时,柴房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被一股力量从外面推开了!
“呼——!”
一股比柴房内更加凛冽、裹挟着雪粒的寒风猛地灌入,瞬间吹灭了角落里那盏豆大的油灯,仅存的一点暖意也被剥夺。水无尘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风激得打了个寒颤,意识被强行拉回了一丝。
一道魁梧的身影逆着门外灰白的天光堵在门口,风雪在他身后狂舞,勾勒出他厚实棉袍的轮廓。来人须发皆白,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但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显得异常温和明亮。正是水家的老管事,福伯。
“唉…造孽啊…”一声沉重又饱含怜悯的叹息在死寂的柴房里响起,压过了门外的风声。福伯快步走进来,反手掩上那扇破门,将大部分风雪挡在外面。他蹲下身,粗糙但带着暖意的大手先是拂开水无尘头发上沾着的草屑和冰晶,又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冰冷刺骨的小脸和几乎冻僵的手。
“可怜的孩子,冻坏了吧?这贼老天,真不给人活路…”福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水无尘久违的、属于人间的温度。他解开自己身上那件厚实的靛青色棉袍,毫不犹豫地将几乎失去知觉的水无尘整个裹了进去,再用袍子边缘仔细掖好,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一股久违的、带着老人体温和棉絮味道的暖流瞬间包裹了水无尘。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冰冷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近乎呜咽的抽气声。他本能地往那温暖的源头缩了缩,像一只终于找到避风港的雏鸟。
“莫怕,莫怕,跟福爷爷回家。”福伯的声音放得更柔,像哄着自家孙辈。他双臂稳稳地将水无尘抱起,那件宽大的棉袍将小小的孩子完全包裹住。水无尘感觉自己被一股坚实的力量托起,离开了冰冷潮湿的草堆。
推开柴房门,更加猛烈的风雪扑面而来。福伯微微侧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大部分风雪,抱着水无尘,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没及小腿的积雪里。咯吱,咯吱…积雪被踩实的声响,成了这风雪世界中唯一的节奏。
水无尘被裹在温暖的棉袍里,小脸贴在福伯厚实的肩膀上,透过棉袍的缝隙,他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景象:灰蒙蒙的天空下,是连绵起伏、覆盖着厚厚白雪的屋顶,远处隐约可见高耸的城墙轮廓,在风雪中如同蛰伏的巨兽。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疼,空气中弥漫着冰雪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带着某种能量粒子的清冽气息。这就是斗罗大陆。
身体依旧虚弱冰冷,但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丝微弱的好奇,渐渐取代了绝望。他感受着福伯稳健的步伐和胸膛传来的心跳,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的情绪,如同冰封河面下悄然涌动的水流,在他心底悄然滋生。他微微侧过头,将脸更深地埋进那带着体温的棉袍褶皱里,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声低语:
“斗罗大陆…我,水无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