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赤水龙吟
血腥味如同无形的墨汁，在潮湿而凝重的空气中缓缓扩散，与即将沉没的夕阳余晖交织出一种不祥的色调。欧阳正舟紧握长剑，剑锋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烁着冷冽而决绝的光芒。他的目光穿过暮色，剑尖稳稳地抵在一个血煞宗弟子颤抖的咽喉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中除了血腥，还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与期待。少年的心跳如战鼓般轰鸣，那不是源于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源自他体内深处，一股古老而陌生的力量正在悄然觉醒，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未知的呼唤所惊醒。
“几位师兄妹！你们现在立刻返回宗门，将这里的情况禀告给长老，我和公孙师妹还有澹台姑娘先挡住他们。”欧阳正舟突然想起来在离开宗门之前，玄霄子对他说过：“途中若遇到强敌，不可硬拼，速速返回仙门即可。”
几位师兄妹闻言，立刻朝云澜仙门奔去。
“杀了他！”血煞宗领头的络腮胡壮汉怒吼着，他的声音如同雷鸣，在狭窄的山谷间回荡，弯刀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仿佛要将夕阳一分为二。刀光在欧阳正舟稚嫩的脸上映出一抹狰狞的血影，少年本能地向一侧闪避，动作敏捷而果断。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公孙颖儿动了，她的指尖银光一闪，三道符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流星，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精准无误地钉入了壮汉的眉心。
壮汉的双眼瞬间凸出，嘴巴大张，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声。他的身躯开始剧烈抽搐，肌肉扭曲成令人恐惧的形状，七窍之中缓缓渗出粘稠的黑血，如同地狱之门被悄然打开，释放出无尽的黑暗与绝望。这一幕，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寒意，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快退！”澹台若水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作为玄冥教的圣女，她手中的长鞭如同活物一般，在暮色中划出一道诡异而绚烂的紫芒，鞭梢精准地卷住了欧阳正舟的腰带，将他猛然拉开。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欧阳正舟原先站立的位置爆发出一团腥臭难闻的毒雾，几条碧鳞小蛇从雾中窜出，它们的鳞片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阴冷的光泽，嘶嘶吐着信子，显得格外狰狞。
欧阳正舟踉跄着落地，不小心撞翻了澹台若水背上的背篓，数十张黄符纸如同秋天的落叶，纷纷扬扬地散落一地。他匆忙间瞥见澹台若水苍白的脸色，以及她脖颈间剧烈晃动的银蛇坠饰——那是蛊虫即将暴动的明显征兆。少女迅速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掌心快速绘制符咒。鲜血滴落的瞬间，那些原本直冲他们而来的毒蛇突然调转方向，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疯狂地啃食起那些倒地的血煞宗弟子脚踝，场面既惨烈又诡异。
“东南方三百步有赤水支流！”公孙颖儿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她拽住欧阳正舟的手腕，眼中闪烁着青城山传人特有的敏锐与智慧，“我闻到糯米饭的香气了！那里有人家，或许可以为我们提供避难之所。”少女的嗅觉在这一刻成为了他们逃生的关键，欧阳正舟还未来得及思考，就被她拉着穿过一片密集的芦苇荡。澹台若水紧随其后，她的步伐虽然略显踉跄，但眼神坚定，毫不畏惧。
他们身后，传来阵阵此起彼伏的惨叫与蛇类进食时特有的黏腻声响，那些声音如同地狱的乐章，让人心生寒意。芦苇荡中，三人奋力奔跑，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欧阳正舟的心跳与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悲壮而激昂的战歌。
芦苇丛深处，腐殖土的气息在夜风中突然变得清新而略带湿润，仿佛带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力量。欧阳正舟艰难地扒开挡路的蒲苇，每一步都似乎在与这片古老的湿地抗争。终于，他的眼前豁然开朗——月光如水，温柔地洒落在蜿蜒曲折的赤水河支流上，河面泛着诡异的银光，宛如一条流动的银河。无数发光的浮游生物在河面上漂浮，它们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像撒落的星屑般随波荡漾，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不真实的梦幻。
更远处，一座形似卧龙的巨大礁石横亘在江心，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是天地间的一个古老守护者。礁石表面被岁月雕刻得斑驳陆离，石缝间隐约可见飞檐翘角，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些飞檐翘角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透露出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那是什么？”欧阳正舟喃喃出声，他的目光被那座巨大的礁石深深吸引，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然而，就在这时，澹台若水突然捂住心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身体一软，跪倒在地，长鞭无力地垂落在身旁。少女脖颈间的银蛇坠饰突然光芒大放，化作一道绿光瞬间钻入她口中。紧接着，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成细长的竖线，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冷冽与决绝。
“龙脊洞……赤霄剑就在那里……”澹台若水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公孙颖儿见状，心中猛地一紧，她刚要开口询问，却突然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逼近。她猛地转身，大喊一声：“小心！”紧接着，她猛地将欧阳正舟和澹台若水推向身后。
一支黑羽箭带着呼啸的风声擦着欧阳正舟的耳际飞过，钉入身后的芦苇丛中。箭尾系着的布条在夜风中舒展，露出用鲜血画成的扭曲符咒，那符咒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某种邪恶的力量。
“血煞宗的追魂箭！”澹台若水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而决绝，她颈间的银蛇再次浮现，这次不再是虚幻的光芒，而是化作一条实体般的银蛇盘踞在她肩头，蛇信子吞吐间发出“嘶嘶”的声响。
“他们给我下了蛊引，难怪能追到这里……”澹台若水咬牙切齿地说道，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欧阳正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那些关于父母惨死的画面突然在脑海中闪回。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那些燃烧的茅草、母亲脖颈上的箭矢、父亲被洞穿的胸膛……一幕幕如同刀割般刺痛着他的心。就在这时，他额间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他下意识抬手触摸，发现玄霄子为他画的符咒正在发烫，金色的纹路竟从皮肤下透出微光，仿佛在与某种力量抗争。
“赤霄剑心……”澹台若水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她的眼睛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仿佛两颗璀璨的宝石。她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原来在你身上！”
说完，她突然甩动长鞭，鞭尾如同灵蛇般卷住欧阳正舟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不容分说地将他拉向江心的礁石方向：“跟我走！现在！”
公孙颖儿见状正要阻拦，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阴风掀翻在地。她惊愕地发现，澹台若水周身不知何时浮现出七道紫黑色的蛊影，每道影子都形似不同的毒虫，它们在空中盘旋飞舞，发出“嗡嗡”的声响。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蛊影的模样竟与云澜仙门藏书阁古籍里记载的“七煞噬心蛊”一模一样——那可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禁术啊！
“来不及解释了！”澹台若水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而飘渺，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在借她的口说话，“血煞宗得到了残缺的《赤霄祭典》，他们要用你的血唤醒剑灵！”
话音未落，整条河道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一条巨龙在河底苏醒。河面上的浮游生物疯狂聚集，它们在月光下组成一幅巨大的星图，那星图璀璨夺目，仿佛是天上的星辰落入凡间。欧阳正舟定睛一看，只见星图中竟然浮现出熟悉的图案——那正是父母绣在门帘上的巫族图腾！
“快走！”澹台若水突然将欧阳正舟推向江心的礁石方向，自己却转身迎向追来的血煞宗众人。她反手抽出三支骨笛，笛身刻满了玄冥教的禁忌符文，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吹奏那能够召唤神秘力量的骨笛。
“欧阳公子，记住！赤霄剑认主时会吞噬持有者的记忆……你额头的符咒就是钥匙……”澹台若水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公孙颖儿挣扎着爬起来，却只见欧阳正舟已经跃入冰冷的河水中。少年在入水前的最后一眼，看见澹台若水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血雾中，浮现出与他额间完全相同的金色纹路——那分明是巫族嫡系的血脉印记！那一刻，欧阳正舟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撼。
冰冷的河水迅速灌入欧阳正舟的肺部，他感到一股窒息的痛苦。然而，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他的脑海中却异常清醒。他想起玄霄子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赤霄剑藏于乌蒙山龙脊洞……”此刻，他正穿过一条幽暗的水下甬道，那些发光的鱼群仿佛知道他的目的似的，在前面为他引路。
额间的符咒越来越烫，仿佛要烧穿他的头骨一般。欧阳正舟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痛，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就在这时，他仿佛听见澹台若水遥远的传音在耳边回荡：“剑心即人心……正舟，你会亲手杀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