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剜眼定穴,血饲龙渊**
朔风如刀,卷着雪沫子刮过**葬官门**的千仞绝壁。山巅的**“点龙台”**并非石砌,而是前朝三百叛将的颅骨垒成,经年累月,霜雪沁入骨缝,泛着死人牙般的惨白。风过骨隙,呜咽如万鬼同哭,那是葬官门徒入门的第一课——听风辨穴,骨诉龙吟。
**烬**跪在颅骨台中央。
他上身赤裸,十七岁少年单薄的脊背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新旧鞭痕纵横交错,最深处可见森然白骨。这不是责罚,是**“开脉”**——葬官秘术,以痛楚为引,激发血脉中对地脉的感应。寒风中,汗水混着血水滑落,砸在冰冷的颅骨上,腾起细小的白雾。
“时辰到。”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锈铁。开口的是葬官门**掌刑长老**,枯瘦如尸,黑袍下仅露一双浑浊的眼,指甲漆黑弯曲,捻着一枚三寸长的**青铜葬针**。针身錾刻饕餮纹,针尖一点幽蓝,淬着“锁龙髓”——专钉地脉阴煞的剧毒。
“罪妇之子烬,承母孽,为门效力。今授‘血骨引’之术,剜左眼,嵌‘地髓’,为门寻回龙脉遗宝。”掌刑长老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宣读一具尸体的用途。“此乃汝母血肉所化之物,嵌入汝身,也算…骨肉团聚。”
他托起一个**玄玉髓盒**。盒开一线,幽光乍泄!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攫住烬的心脏,冰冷、粘稠,带着血脉深处的呼唤与憎恶。盒中,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石**静静悬浮,内里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又似凝固的血浆。这便是**地髓**——传国玉玺熔炼的核心,王朝气运的具象,亦是钉死他母亲、扭曲他命运的元凶!
烬的左眼不受控制地剧痛起来,视野边缘开始浮现诡异的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蔓延。他能“看”到了!脚下冰冷的颅骨台下,并非坚实的山岩,而是**沸腾的、暗金色的巨大脉络**!它们如同被囚禁的巨龙,在黑暗的地壳中痛苦地翻滚、冲撞,每一次挣扎都让山体发出无声的呻吟,卷起更猛烈的罡风。这便是龙脉?不,这是被地髓钉穿、扭曲、濒临崩溃的**龙渊残骸**!
“啊——!”剧痛并非来自即将被剜的左眼,而是来自地髓与龙脉残骸的共鸣!烬的视野被无尽的金色洪流淹没,无数破碎的画面尖啸着冲入脑海:巍峨的宫殿在血火中倾塌,女人凄厉绝望的哭喊(母亲!),冰冷的玉玺嵌入温热的胸膛(他的胸膛!)……一股源自洪荒的暴戾与悲怆几乎要撑爆他的头颅!
“动手!”掌刑长老厉喝。
两名铁塔般的**葬官力士**按住烬的肩膀,冰冷的铁指几乎嵌入他的锁骨。另一名力士手持一柄**青铜小刀**,形如弯月,刃口密布细小的倒刺,这是“**剜龙刃**”,专取灵物之眼。刀尖,对准了烬剧痛翻滚、金光流溢的左眼!
没有怜悯,没有犹豫。力士的手稳如磐石。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放大,又瞬间被骨骼碎裂的细微脆响掩盖。**冰冷的金属触感直刺脑髓,接着是难以想象的、撕裂灵魂的剧痛!烬的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身体疯狂痉挛,却被巨力死死按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刀刃在眼眶里搅动,切断筋肉,刮擦骨壁……视野瞬间被粘稠、温热的液体淹没,一半猩红,一半是地脉沸腾的金色狂潮!
剧痛中,掌刑长老枯瘦的手闪电般探出!那枚淬毒的青铜葬针,裹挟着幽蓝的寒光,精准无比地刺入烬被剜开的、血肉模糊的眼窝深处!
“呃啊——!!!”
这一次的惨叫撕心裂肺,穿透风雪!葬针刺入的瞬间,一股极致的冰寒混合着万虫噬咬般的剧毒猛地炸开!烬感觉自己的脑浆仿佛都被冻结、撕碎!视野彻底陷入一片粘稠的黑暗,唯有那沸腾的金色龙脉幻象,如同烙印般灼烧在仅存的右眼和灵魂深处!
紧接着,玄玉髓盒中的**地髓碎片**被掌刑长老以特殊手法引出,精准地按向那血肉模糊、插着葬针的眼窝!
**嗡——!**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共鸣响起!**整个点龙台剧烈震颤!颅骨咯咯作响,山风骤然停滞!烬的身体猛地绷成一张反弓,周身血管如虬龙般暴凸,皮肤下青黑色的纹路疯狂蔓延!那枚冰冷的地髓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嵌”入了他的眼眶,与葬针、与血肉、与骨骼、与他沸腾的血液和残破的灵魂,强行熔铸在一起!
剧痛达到了顶点,然后……一种诡异的冰冷蔓延开来。左眼的位置,不再流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的、沉重的、带着脉动的异物感**。他能“感觉”到地髓碎片在眼眶里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脚下大地深处那濒死的龙渊残骸,也牵扯着他全身的骨骼血肉,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丝丝缕缕的黑金色细纹,如同活物般,从新生的“眼窝”边缘开始,悄然爬上他的太阳穴、颧骨,向下蔓延至脖颈、锁骨……如同精美的瓷器上绽开的致命裂痕。
“成了。”掌刑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狂热。“‘血骨引’已成。地髓入体,龙脉残骸便是汝之牢笼,亦是汝之耳目。从今往后,汝即人形罗盘,为门寻回失落的龙脉遗宝,直至…血肉枯竭,骸骨成灰!”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绝壁之下,风雪弥漫的远方。
“第一处地脉异动,在**湘西尸聘谷**。阴帛商放出消息,谷中‘尸聘’队伍,藏有前朝玉玺残片,引动四方觊觎。汝即刻下山,寻回残片,探明异动根源。若有阻拦…”长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杀无赦!以血饲地髓,方能暂缓反噬之苦!”
烬被粗暴地拽起。一件冰冷的、绣着狰狞镇墓兽的黑袍扔在他身上。他仅存的右眼,瞳孔深处一点幽金闪烁(地髓的映射),映照着脚下沸腾的暗金龙渊残骸,也映照着风雪中如巨兽匍匐的苍茫群山。左眼的位置,被一枚粗糙的黑色眼罩覆盖,但眼罩下,那嵌入血肉的地髓碎片,正透过薄薄的布料,散发出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幽光,如同深渊凝视人间的独目。
他踉跄一步,剜眼、刺针、嵌髓的剧痛仍在每一寸神经末梢尖啸,地髓与龙渊的拉扯感更是如影随形。但他站住了。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毁灭气息的力量,正从那破碎的眼窝中滋生,与血脉深处的暴戾悲鸣交织。
**寻残片?探异动?**
**不,是去撕开这吃人墓穴的第一道血口!**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湘西,尸聘谷。**
浓得化不开的瘴气如同腐烂的尸布,笼罩着阴森峡谷。刺耳的唢呐声撕裂死寂,一队诡异的迎亲队伍在崎岖山路上蹒跚而行。
没有活人气息。抬轿的、吹打的、撒纸钱的,皆是**青面獠牙、动作僵硬的尸体**!腐烂的皮肉挂在骨架上,随着动作簌簌掉落蛆虫。猩红的轿帘无风自动,隐约可见轿中端坐着一个凤冠霞帔的身影,盖头低垂,一动不动,散发出浓烈的尸臭与…一丝诡异的甜香(蛊虫的气息)。
队伍最前方,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萤**)赤着双足,踩在冰冷的泥泞中。她手腕脚踝系着银铃,铃声却奇异地压制着尸群的躁动。她的脸在瘴气中模糊不清,唯有胸口处,衣衫下似有活物在微微蠕动。每一次铃响,她心脏的位置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秀美的眉头紧紧蹙起。
“快了…就快到了…”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决绝。目光穿透瘴气,望向峡谷深处阴帛商设下的“交易点”。那里,有她必须得到的东西——能暂时缓解“同心蛊”噬心之苦的秘药。代价?是将轿中那具藏着“前朝玉玺残片”假消息的僵尸新娘,送给某个被悬赏引来的“血骨引”。
她不知道谁是血骨引,只知道,那人是她妹妹残魂唯一的希望,也是她此刻必须利用、甚至…猎杀的棋子。心脏处,蛊虫感应到她的杀意,兴奋地蠕动了一下,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绞痛。
而在更幽暗的角落,一座破败的**野寺**中。
油灯如豆,映照着一个枯坐的身影(**哑僧**)。他双目空洞,双耳被粗糙的黄铜封堵。面前铺着一张泛黄的、带着诡异纹路的**人皮经卷**。他咬破手指,以血为墨,颤抖着在经卷上书写着无人能懂的**扭曲梵文**。
每写一笔,他瘦骨嶙峋的身体便剧烈抽搐一下,被经文覆盖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刃在切割、翻搅!鲜血不断从七窍渗出,滴落在经卷上,竟被那诡异的人皮缓缓吸收。
突然!他写下的血字猛地燃烧起来,化作一幅模糊却惊悚的画面:一只流淌着熔金与黑暗的**异眼**(烬的左眼!)在颅骨山上睁开!下方是沸腾的暗金龙渊!画面一闪,又变成一顶猩红的**尸轿**在峡谷中穿行,轿帘掀开一角,露出新娘盖头下……一张与萤有七分相似、却毫无生气的少女的脸(萤的妹妹!)!紧接着,画面崩碎,最后定格为一截**刻满金色符文的森白脊骨**(隼的脊骨!),被一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阴帛商高层!)贪婪地抚摸!
“嗬…嗬…”哑僧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满是血污的脸上浮现出极致的恐惧。他疯狂地想在经卷上写下警示,但更多的血字不受控制地涌出,化为诅咒般的谶语:
**“龙渊沸,血骨引…尸聘轿,九狱灯…商印断,山河倾…四牲祭,天道烬!”**
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人扑倒在经卷上。那承载着不祥预言的人皮,贪婪地吮吸着他的鲜血和生命力。
风雪呜咽,颅骨低吟,尸轿蹒跚,血经泣告。
四个被诅咒缠绕的灵魂,正被无形的命运之手,推向湘西那片弥漫着尸臭与阴谋的**尸聘谷**。
第一滴血,即将在腐烂的嫁衣上晕开。
而深埋地底、被地髓钉穿的龙渊残骸,发出了更加狂躁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