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灵魂歌唱
小军在导航的指挥中,行若浮云沿着资中一条河流蜿蜒曲折前行,与河流相伴的是资中的主街道,在河流即将流出这座县城时,绕了一个大弯,河流才恋恋不舍向东而去。这个大弯围了一块西高东低的斜坡,县城惟一的一所技校就位于高处,学场的操场成为县城市民活动相聚的广场。
云彩驱动小军走上广场,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广场高台子亮起了灯光,台子一侧的柱子上“灵魂歌唱”四个大字金光闪闪,另一侧乐队在测试,传统乐器悠扬的二胡如泣如诉,高昂的唢呐激情嘹亮,还有明亮清脆的冬不拉,显示出小刀对民族乐曲的偏爱。
小军看到了小刀拿着活筒一个个试乐器的声音,他仰望天空,天黑了,乌云滚滚。小军对云彩说:“看这天要下雨,没人来听演唱会,怎么办?”
云彩从腰间绕下,飘到小军头顶,“你说,演唱会是看演唱者,还是看观众?”
“当然是演唱者啊!”
“演唱者已经来了,所以有没有观众,你有什么担心?”
“那没有观众,演唱还有什么意思?”
“言为心声,演唱者是唱给自己听的;观众的心中也有自己的心声,自唱自吟。所以,你明白了吗?”
“所以,我不明白…”
云彩推着小军走近舞台,各种乐器相叠加相应和的声音猛然消失了,小刀拍打着话筒,调音师上下左右推动滑拉着各种按纽,但除了小刀急得跺舞台的声音,整个广场陷入一片死寂,没人没有声音。天空被一道闪电劈亮,随之而来的是阵雷声,倾盆大雨浇灌在舞台上,广场上,和旁边的小河中,透过连珠般雨帘,小刀舞台的灯光也黯淡下来。
小刀孤独的站在舞台上,目光四下寻找,他好像看到了小军和云彩,身躯一振,举起左手示意乐队和合声者,右手的话筒紧靠嘴边,冲着大雨发出呐喊:“各就各位,灵魂歌唱开始!”
空中电子屏幕上打出演唱会的歌单,报幕员如常报幕,乐队如常动作奏乐,小刀如常歌唱,只是没有外放的声音,但屏幕上会提示进度。一场无声的演唱会正式上演,小军从02年的第一唱雪听着成长的,最厉害的情人,小军第一次体会了爱情的魅力,偷偷吻了一起考上高中的同村小翠同学,三年后小翠考上大学,两人分手。他看着屏幕上打出的新的歌名丶新的歌词、新的旋律,他设想自己会唱,让整个身心都投入到演唱会去,随着小刀的动作旋律,先是小军、云彩,接着是空中的风雨加入到旋律中,然后是那条小河中的流水也成为了旋律中的一部分,然后是整个城市都融入小刀的旋律中…
雨停了,天上飘来无数朵白色的云彩,湛蓝的阳光穿过云朵温暖了大地,虫鸣声,河流中跳起欢快的鱼儿声,大自然万物相和声,小刀的歌声嘹亮起来,音响畅响了,引领虫鸣声、河流声丶鱼儿声,和城市四方八方相聚而来的人潮声,一首山歌嘹亮响彻了城市的上空和每个角落,这种旋律与人们这几年遭受的希望和失望的折磨、无助的恐惧、躺平的无耐、对未知的担扰正相契合,歌声与人们的心声产生了共振,委屈和不甘从人们的灵魂深处倾泄而出,被狠狠摔在脚下,然后又狠狠踏上几脚。人们重又站在阳光下,变得轻松自信。
歌唱会结束了,小军和小刀站在小河边,小军祝贺小刀演唱会获得成功,将天下共知。当小军把正均老人让他去会稽山的事说给他听,正均点头,我是要南方山中去。临别,我再教你一首歌,这是我们在风洞相遇时产生的灵感而填的一首词,罗刹国:罗刹国向东两万六千里
过七冲越焦海三寸的黄泥地
只为那有一条一丘河
河水流过苟苟营
…
到底那马户是驴是又鸟还是鸡
那驴是鸡那个鸡是驴
那鸡是驴那个驴是鸡
那马户又鸟
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
两人分手,小军踏上云彩向东,一个坐上飞机向南。
小军回到打工的公司,来到宿舍楼后面L型角落,那是他躺过的地方,雪已化,平常从未打扫过的地面如今干干净净,还添置了一垃圾桶,垃圾桶干干净净。
他仰起头看着九层楼的楼顶,足有30米高,自己翻过水池墙,爬上女儿墙上的铁丝网,背向外,平躺着松开了抓着铁栏杆的双手,像一片落叶坠落地面,摔在了地面上。他现在也想不清当时是为什么,只是那几天总感觉有一个蓝色的人向他招手。
他按照坠落的路径沿着楼外墙爬上楼顶,翻过女儿墙,走过水池,爬出水池墙,穿过九层楼顶的门,沿着楼梯回到704宿舍。
白天,宿舍里楼道静悄悄的,白班的上班,夜班的休息,但往常会有睡不着的在洗衣间洗衣服,在电视房看电脑,不知今天这么静。704宿舍八个床位,住了四个人,四个人只是点头之交,互不认识。小军最好的朋友住204。他在704徘徊了一会,对面床上的小齐在睡觉,对宿舍门开和关发出的声音毫不在意。靠窗的两张床上被子散乱放着,上白班的两位室友。他的床上铺着一张凉席和一床薄被子。从家里来这个城市这个工厂打工时,他身无分文,进工厂后先预支了三百块钱,二百寄给家里,弟弟的药不敢停。剩一百买了一床薄被子,从垃圾堆里捡了一张破凉席当褥子,这他已经很满足了。在工厂的三个月是他一生少有的轻松日子。
他走出宿舍,来到水房,两个工友在洗衣服,一个高个,一个中等个头,都三十岁上下,与小军生前年龄相仿,同楼层但不认识。两个人把衣服投进盆里,倒出一把洗衣粉,搅了搅水,光着脚踩了几次,就算衣服洗过了。将衣服一件件堆在水龙头下面冲洗,简单揉搓,双手逆向拧几下,抖动着套在衣架挂在洗衣房的铁丝绳上,等着晒干下次穿就行。
高个子一边踩一边对中等个说:“哥,听说从九层飞下去的那位还没找到是谁。”
“是啊,从九层下去都摔变形了,谁能认出来,也不敢看啊!”中等个有些好奇。
小军都想告诉他俩,“那是我,没摔变形,完好如初。”小军很注意自己的外表形象,即使穿着质量低劣的衣衫,也把自己打理的齐齐整整,这也是他选择倒背方式的原因。
高个子接着说:“厂部行政和保安挨宿舍查三次了,也没查出是谁。”
中等个子四下看了看,低声说:“听704的同事说,他宿舍的有位好几天没见人影了。”
高个子装出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知道,不是那个人,他朋友给他请假了,说他回家相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