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洛霓裳

蓬莱号主控制室位于游轮最顶层的球形舱体内，由三层淬火玻璃构成的观察窗让这里宛如一颗悬浮在钢铁巨兽额间的水晶球。三百六十度的视野下，整艘万米游轮的轮廓在蒸汽雾霭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在海雾中的机械利维坦。

“第七机械区压力下降0.3个大气压，B7至B9管道温度超标警报。“穿着丝绸衬衫的少年跪在波斯地毯上，双手捧着全息投影仪，声音带着刻意训练的柔媚，“量子探测显示有高能反应，疑似禁忌者交战。“

洛霓裳斜倚在舰长椅上，猩红的指甲有节奏地敲击着黄铜扶手。她今天穿着改良版的舰长制服——深紫色紧身衣外罩半透明蒸汽防护纱，腰间的铜质齿轮腰带随着呼吸缓缓转动。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眼上戴着的单片镜，镜片边缘镶嵌的微型差分机正在飞速计算着各项数据。

“死了几个？“她漫不经心地问道，右腿优雅地搭在左膝上，镶嵌着蓝宝石的高跟靴尖轻轻晃动。

“官府暗探确认死亡7人，星河组织...“少年突然噤声，因为洛霓裳的靴尖抵住了他的下巴。

“抬起头说话，小七。“她俯身时防护纱滑落，露出肩膀上的机械纹身——那是蓬莱号的全息微缩图，“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吞吞吐吐。“

被称为小七的少年颤抖着抬头，瞳孔里映出女舰长那张兼具威严与妖艳的面容。她今天涂了带金属光泽的唇彩，在控制室的蓝光下泛着冷冽的色泽。

“星河组织的林夜...生命信号消失了。“小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奇玄的能量读数不降反升，刚刚又突破了临界值...“

洛霓裳突然轻笑出声，笑声像风铃碰撞般清脆，却让小七背后的汗毛全部竖起。她站起身走向观察窗，防护纱在身后飘动，露出背部大片的机械脊椎植入体——那是直接连接蓬莱号控制系统的神经接口。

“我就知道。“她的手指划过玻璃，窗外立刻浮现出第七机械区的三维投影，“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全息图上清晰显示着货舱内的场景：奇玄掌心的三个微型黑洞正在缓缓旋转，而沈零像提线木偶般悬浮在半空，四肢呈现不自然的角度。鲜血从她嘴角滴落，在接触到黑洞引力场的瞬间就被撕成基本粒子。

小七膝行到洛霓裳脚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一件绣着齿轮纹样的披风：“要启动防御协议吗？那个禁忌者看起来...“

“不必。“洛霓裳突然转身，披风扬起一道华丽的弧线，“通知动力舱，准备启动'鲲鹏'系统。另外——“她摘下单片镜，露出一只完全机械化的左眼，瞳孔中闪烁着数据流，“让厨房送两人份的晚餐到观景台，要配1918年的红酒。“

小七露出困惑的表情：“您要...宴客？“

洛霓裳的机械眼聚焦在远方某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奇玄先生很快就会来找我了。毕竟...“她抚摸着腰间的齿轮腰带，“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真正爱他的。“

控制室下方三百米处，第七货舱的金属地面已经被奇玄的黑洞扭曲成漩涡状。沈零像破布娃娃般被甩在墙角，左腿呈现诡异的螺旋形骨折。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量子通讯器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奇玄手中。

“告诉莫临渊，“奇玄碾碎通讯器，黑色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下次见面，我会亲手把他的量子态永久固定在衰变瞬间。“

他转身走向货舱深处的应急通道，右眼的黑暗渐渐褪去，但掌心的黑洞纹路却比之前更加清晰。通道口的电子锁在他靠近时自动开启——有人远程解除了权限限制。

奇玄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踏入幽深的通道。随着他的前进，镶嵌在墙壁上的蒸汽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像在为他引路。通道尽头是一台老式升降机，黄铜栅栏上挂着一块铭牌：

「观景台·舰长专属」

栅栏自动滑开时，奇玄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前调是机油与海盐，后调却是昂贵的龙涎香。这种独特的香气组合，整艘蓬莱号上只有一个人会用。

升降机开始上升，透过栅栏缝隙可以看到游轮内部错综复杂的机械结构。巨型蒸汽管道像血管般纵横交错，量子传输带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偶尔闪过一两个维修机器人的身影，它们的外形模仿了维多利亚时代的绅士，却长着六条机械臂。

当升降机穿过第七层甲板时，奇玄突然抬手按停了机器。他敏锐地注意到右侧管道上有新鲜的刮痕——那是星河组织的紧急联络符号。

观景台的全景玻璃外，夕阳将云海染成金红色，仿佛整艘蓬莱号正航行在燃烧的海洋上。而玻璃内侧，一张铺着暗红色桌布的小圆桌旁，洛霓裳正优雅地切割着一块带血的牛排。

“来得正好。”她头也不抬地说道，机械左眼微微转动，聚焦在奇玄身上，“五分熟的安格斯牛排，配黑松露酱。希望合你胃口。”

奇玄没有动。他的目光扫过餐桌——两套纯银餐具，一瓶开启的红酒，甚至还有一束新鲜的黑色郁金香插在水晶瓶中。

洛霓裳的机械左眼微微闪烁，她放下刀叉，猩红的指甲轻轻敲击着水晶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坐吗？“她抬眼看向奇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还是说，你更喜欢站着谈？“

奇玄的右眼瞳孔微微收缩，掌心的黑洞纹路若隐若现。他缓步走向餐桌，每一步都让脚下的金属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你知道我会来。“这不是疑问句。

洛霓裳轻笑一声，机械眼中的数据流加速流转：“从你登上蓬莱号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优雅地端起酒杯，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曳，“毕竟，这艘船上的每一颗螺丝钉，都是我的眼睛。“

奇玄的目光扫过观景台四周。看似普通的装饰中隐藏着无数微型传感器——齿轮造型的摄像头，蒸汽管道形状的声波探测器，甚至连那束郁金香的花蕊都是量子扫描仪。

“所以，“他拉开椅子坐下，金属椅背立刻变形出适合他脊椎的弧度，“你一直在看戏？“

洛霓裳将切好的牛排推到他面前，肉块上的血丝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我更愿意称之为...观察。“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桌布，暗红色的丝绒上立刻浮现出全息投影——正是奇玄在货舱与沈零交战的画面。

“你的奇点归墟，“她盯着投影中那三个旋转的黑洞，机械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比上次见面时强大了37.6%。“

奇玄没有碰面前的牛排。他的右手平放在桌面上，五指微微张开：“你找我来，不会只是为了点评我的功法吧？“

窗外，夕阳突然被一片乌云遮蔽。观景台的光线骤然变暗，洛霓裳的机械眼在昏暗中发出幽蓝的光芒。

“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

奇玄挑眉：“莫临渊？“

“不。“洛霓裳的指尖在全息投影上划动，画面切换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是他。“

投影中的人影穿着宽大的斗篷，面部笼罩在阴影中，唯一清晰的是他右手上的戒指——一枚镶嵌着微型差分机的银戒，齿轮在缓缓转动。

“天工坊的主人，“洛霓裳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恨意，“我的'父亲'。“

奇玄的瞳孔微微收缩。天工坊是官府最神秘的机构，专门研发禁忌科技与武器。而它的主人，更是传说中的人物。

“你让我去杀'械皇'？“奇玄冷笑，“你以为我是谁？“

洛霓裳突然站起身，机械眼中的数据流狂暴地闪烁。她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胸口——那里本该是心脏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密的黄铜装置，齿轮与管道在其中缓缓运转。

“二十年前，“她的声音因机械装置的嗡鸣而变得失真，“他把我改造成这样，就为了验证他的'永生理论'。“她胸口装置的转速突然加快，“而现在，他要收回这个'作品'了。“

观景台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她胸口的机械心脏发出幽暗的光芒。黑暗中，奇玄看到她的机械脊椎上刻着一行小字：

「产品编号：LN-07所有权归属：天工坊」

奇玄的右手无意识地握紧。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洛霓裳能掌控蓬莱号这样的庞然大物——她本身就是一艘“船“，一个活体控制中枢。

“我凭什么帮你？“他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