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扶婉的手一顿，脸上的笑也变点苦涩起来。

“还请表姐帮我劝一劝，百善堂的齐大夫说，她有个师兄在京都做太医，我想带阿娘去京都治病。”

谢清神色一怔，忙问：“不是之前还说姨母身体好起来了？怎会变得如此？”她成婚的时候，瞧着姨母过来送压箱时，姨母瞧着面色红润，怎的这也没有几个月，就成了这个模样。

扶婉家里院子小，只几句话就到了后院里，她扯扯谢清的衣袖，眼神带着恳求，一切都在这不言之中。

谢清见了陈菽娘，吓了一大跳，这之前还算好的人，如今形容枯槁，脸色带着点灰白，看着一副行将就……谢清忙将那不好的想法给压下去。

“姨母，你怎的，数日不见成了这样？”谢清忙坐在床沿上，拉着陈菽娘的手，她早该来看看的。

陈数娘笑着道：“我没什么大事。清姐儿，你日子过得可顺心如意？”她这是旧病，根子早就坏了，日子不过是一天熬一天。

数天数罢了。

当人儿媳的，哪有做姑娘的日子好，只看陈菽娘这个样子，也不好将自己那些糟心事给她说，只捡好话说：“姨母，瞧我这样，哪有不好的。”

陈菽娘拍拍谢清的手，“过得好就行。”

谢清跟陈数菽娘家长里短的说了几句，又想起扶婉的请托，便照着跟陈菽娘说了。

扶婉在一旁，将矮桌上的香炉里祛湿的香又换了新的，支起耳朵听她们说话。

陈菽娘不用脑子，也知道这谢清是女儿请来的说客。

“你阿娘如今回来没？”陈菽娘问，一月前，她表姐去了外地香火灵验的寺庙，说是要给今年秋闱的朗哥儿拜拜，求菩萨保佑一举高中。

谢清知道她娘去了外地，只回来没有，她确实不知道，“阿娘那边，还没消息呢。”一来一回的，怎么也得四五十天，阿娘估摸着，还得有十天半月才能回来。

最近又是江陵的雨季，说不得阿娘在那边要等一段时间，往后再推也是说不定的。

陈菽娘知道后，也没再问，只跟谢清闲话家常。

扶婉一看就知道，表姐这是被阿娘糊弄了过去。

谢清没有久留，陪了一会陈菽娘，见她疲惫，便急忙的告辞。

扶婉最近也没心思跟表姐讨论什么脂粉香膏，她送了谢清上马车后，便又转头去了书房。

田庄铺子还是得卖了。

阿娘的病越发的重，若是实在不能劝得阿娘同意，她便先斩后奏，将这里家产全部变卖，抱着阿娘上马车。

这雨季一过，马上就是漕运的时间，若是她们跟着这些船后边，一是相对的安全，二是也能比马车去汴京更快，更稳当。

阿娘当年带她南下，便是坐船，阿娘自己是不晕船的。

扶婉每日照常去看陈菽娘，只是不再提要她回京都治病之事。

陈菽娘以为扶婉想通了，也开始整理起自己的嫁妆产业来。

于妈妈看着单子上的东西，里头有好多都是难得一件的好东西。当初娘子出嫁，府里陪嫁了六十四箱嫁妆，光是田产庄子，都有十个。

只是这些如今大多数都已经成了扶家三房的，剩下的金银细软这些，倒是都在娘子手里。

“娘子想好了？”于妈妈是一路跟着陈菽娘的，从陈家到扶家，再到江陵。

这二十多年来，于妈妈一家都是跟着的。

陈菽娘神情郑重：“玉竹，我的女儿以后就要托付给你了，你帮我看着她一些。”

“她心慈，总是容易被骗，你多看着她一点。日后有什么事，你好写了信来，烧给我看一看。”

于妈妈眼眶一下就红了，哽咽道：“娘子，要不就听小娘子，咱们回京都去，凭着陈府的关系，什么太医请不来？”娘子是对大郎跟相爷他们太失望了，当年姑爷跟小郎君们又死得太惨，心里一直过不去，才跑来这江陵。

若是回京都去，未必没有生路。

陈菽娘摇头，“不了，我这身体，再回去，只怕死在路上，倒是连累婉儿的名声。”

“娘子怎么说这样的话。如今漕运将行，到时咱们坐船进京，省去颠簸，在南阳下船，再坐马车回去，一路平坦，不会有大事。”于妈妈是希望陈菽娘回京都的，那里是娘子的家，那里有娘子的丈夫孩子。

“万一呢？”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准。

扶婉忙着见牙人，没发觉陈菽娘在处理嫁妆私产之事。

谢清上回见了陈菽娘之后，心里一直放心不下，过来找扶婉探听情况。

“表姐怎么来了，快进来坐。”扶婉在自己的鲜花铺子里，她瞧着谢清，忙招呼她进来，带着去了后边的小房间里。

谢清心里担忧，边走边问，“姨母最近身体如何？”

“表姐，我已经决定，带着阿娘去京都治病。”

“真的？”

“真的，与其在这里跟阿娘商量，不如先将阿娘给绑上马车，到时上了船，也下来不得。”扶婉已经联系好了船，准备等漕运的船一走，她们就立刻跟着。

到时去京都的人也多，人多的话，安全也更有保障。

她可是知道好些事，这时候的拐子盛行，尤爱盯着那些已经长到十四五岁的姑娘，看着漂亮的，就使计绑了去，好一点的卖给富人做婢女妾室。

坏的，那真是罪名罄竹难书，先是饿肚子，你若是受不了，求了情，就让人给你开苞，完成了这个，就给你吃的。

若是你是硬骨头，那就先将你吊起来拷打，你怕了，就找人将你给收拾干净，卖个好价。

若是你还是不屈服，那就先给奸了，将你的自尊踩碎了，又给送去那专门的地方调教。

这些事非是什么隐秘，不少知道厉害的，都会讲予自家女儿听，目的就是叫她们不要自己一个人随意出门。

衙门里每年处理这样的事，也不再少数。

所以，她要回去，就要先保证安全，而安全需要钱来买，所以她要卖了铺子、田产，换了银钱，去镖局请那厉害的镖师。

这样也不能完全保障，漕运有军队专送，跟在后头，也能保障一部分的安全。

谢清听了扶婉的安排，心里有些酸涩，表妹如今不过才十五，就已经这般的成熟，事事都考虑周全。

回去后，只叫人送了银钱过来给扶婉。

谢清本是好意，只她婆母不知从哪得知扶婉变卖田产、铺子，便想着将扶婉手里的铺子低价买来。

“你们是表姊妹，她家又是靠着你们在江陵立足，如今她要变卖铺子，你去买来也是好事一桩。亲戚之间，哪有不帮忙的道理。”谢清的婆母说得语重心长。

扶婉的铺子可都是旺铺，她们是前年才来这江陵，之前她都在西北的老家，伺候公婆，来了江陵之后，才觉自己过上了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