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凤栖梧桐
皇陵崩塌的第七日，寒山寺的古钟无人自鸣。张玄站在断龙石前，怀中苏挽晴的呼吸轻得如同蝶翼震颤。她眉心的火焰纹已褪成淡金色，唯有心口处一枚鳞片状的烙印仍在隐隐发烫——那是化龙时张玄渡给她的本命精元。
“施主何必执着？“白眉老僧从碑林深处走来，手中念珠竟是用麒麟骨磨成，“凤魂涅槃需历三劫，这位女施主的神魂尚在离恨天徘徊。“
张玄的指尖抚过断龙石上的剑痕。这是三百年前最后一位天机阁主所留，刻痕中残留的剑气与龙渊剑同源。当他将玉佩按进凹槽时，整片碑林突然移动，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洗剑池“。池水映出的却不是倒影，而是皇城内正在发生的骇人景象——
幼龙盘绕在太和殿穹顶，而本该惊慌失措的文武百官，此刻竟如提线木偶般跪拜着一名紫袍道人。那人手持的拂尘银丝根根分明，细看却是无数条缩小的玄铁锁链！
“国师苍玄子...“苏挽晴突然睁眼，瞳孔中闪过凤影，“他才是南宫煌背后的执棋人！“
话音未落，洗剑池水剧烈沸腾。池底升起九尊青铜鼎，每尊鼎身都缠绕着与太和殿如出一辙的锁链。张玄怀中的《玄天策》残页剧烈震颤，空白处浮现血字：
**“九鼎锁龙，偷天换日。“**
白眉僧的念珠突然崩散，骨珠落地竟化作活物。那些麒麟幼崽般的灵体扑向青铜鼎，啃噬锁链的声音令人牙酸。老僧面露悲悯：“当年苍玄子献策太祖，表面铸鼎镇国运，实则是用龙气喂养域外天魔。“
张玄的龙渊剑突然自行出鞘，剑尖点在中央大鼎的饕餮纹上。鼎盖开启的刹那，他看见了自己婴儿时的画面——玄机子从鼎中抱出啼哭的婴孩，而鼎底赫然躺着具与他一模一样的干尸！
“双生蛊...“苏挽晴挣扎着触摸鼎身，“难怪你能同时容纳麒麟血与龙魂...“她指尖碰到饕餮纹的瞬间，洗剑池四周突然亮起星图。北斗倒悬的格局与密室所见完全一致，只是紫微星位插着一柄虚幻的剑影。
老僧突然口诵梵经，僧袍鼓荡如帆。池水在诵经声中分成两半，露出底部寒光凛冽的剑冢。三千柄古剑排列成阵，剑锋全部指向中央的玉石棋盘——棋盘上黑子皆雕龙首，白子俱刻凤纹。
“此乃天机阁初代阁主所留'山河弈'。“老僧的眉须无风自动，“苍玄子借九鼎窃取龙气三百年，唯有真正的弈棋人能斩断这因果。“
张玄踏进剑冢的第一步，三千古剑齐齐长吟。剑气割裂他的衣袍，却在触及皮肤时化作温柔流光。当他手指触及棋盘时，太和殿的景象再次浮现——此刻的苍玄子正将拂尘刺入幼龙逆鳞，锁链顺着伤口疯狂吞噬龙气！
“我去皇城。“张玄按在棋盘天元位，“但需要有人执白子牵制。“
苏挽晴突然夺过龙渊剑划破手腕。金血滴在棋盘白子上，那些凤纹顿时活了过来：“别忘了，我体内流着栖霞山与天机阁的双重血脉。“她染血的手指按上星图，“你走之后，我会启动洗剑池的'周天星斗阵'。“
白眉僧突然割腕将血洒向剑冢。古剑饮血后冲天而起，在夜空组成璀璨银河：“老衲以寒山寺三百年香火为引，助施主一剑横渡百里！“
张玄的身影在剑光中渐渐虚化。最后一刻，他看见苏挽晴的白子落在“归妹“位，那是《玄天策》里记载的“凤栖梧桐“之局。
***
皇城上空雷云密布。当张玄踏着剑河降临太和殿时，苍玄子的拂尘已完全龙化。那些“银丝“变成狰狞的黑龙，正撕咬着幼龙的血肉。文武百官头顶皆连着透明锁链，链子另一端没入国师袖中。
“来得正好。“苍玄子轻笑，“用你的化龙之躯喂养天魔，抵得过百年香火。“他袖中飞出九道符箓，落地化作与张玄容貌相同的黑影——正是青铜鼎里见过的干尸！
张玄的龙渊剑刺穿第一具干尸时，剑身突然黯淡。这些复制品竟能吸收龙气！第二具干尸的爪子穿透他肩胛时，寒山寺方向突然亮起星光。苏挽晴的声音跨越百里传来：“兑位，泽困蛟龙！“
棋盘虚影在张玄脚下展开。他福至心灵地踏向“兑“位，龙渊剑突然引动地气。干尸脚下的金砖化为沼泽，第三具扑来的复制品瞬间沉没。
苍玄子终于变色：“山河弈？不可能！棋盘明明在...“
“在你当年毁掉的天机阁密室里？“张玄剑势突变，太虚引气诀与龙气完美融合，“真正的棋盘，从来都是这片山河！“
九鼎在此刻共鸣。太和殿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幼龙挣脱束缚冲天而起。当它融入张玄体内时，龙渊剑上的鳞片全部竖起，剑光化作五爪金龙直取苍玄子咽喉！
国师的拂尘应声而断。那些黑龙哀嚎着消散，露出核心处跳动的天魔心脏。张玄的剑尖抵住这团污秽时，寒山寺传来苏挽晴最后的落子声：“离位，凤火焚天！“
棋盘爆发刺目白光。张玄的剑锋燃起涅槃火，顺着锁链烧向文武百官头顶。当最后一条锁链化为灰烬时，苍玄子的道袍突然鼓起——无数天魔从他七窍中涌出，却在凤火中灰飞烟灭。
“你以为赢了？“垂死的国师突然狞笑，“看看你的心口！“
张玄低头，发现一片龙鳞正在变黑。这是天魔临死反扑的诅咒，最多三日就会侵蚀全身。远方的苏挽晴似乎感应到什么，洗剑池的星斗阵突然逆转。
白眉僧的惊呼声中，她纵身跃入池底剑冢：“以凤魂为引，召周天星力——“
三千古剑组成的银河倒灌而下，顺着龙渊剑与主人的联系，跨越百里没入张玄心口。黑鳞在星光中片片剥落，而寒山寺方向升起冲天火光。
当晨光驱散最后一丝魔气时，张玄手中的龙渊剑突然轻颤。剑格处睁开一只凤目，瞳孔里映出苏挽晴的笑颜。洗剑池底传来清越剑鸣，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破水而出，剑身铭文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