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愚蠢而歹毒（下）
坠仙潭是坐落在仙魔临界点的一个黑市。躲进坠仙潭的多是些凶徒痞佬，向来推崇歪门邪道，以不择手段、损人利己为宗旨。
水曦音没想到水荞儿竟敢去坠仙潭买鬼罗草。从壁日洞出来后，她强拉着水荞儿来到一处隐蔽的地方，直言道：“告诉我你的计划？”
水荞儿闻言先是一惊，而后露出一抹讥笑，“你果然都听到了。”她话虽这么说着，却仍是一副得意的模样。
“这件事不用你插手，等着看热闹就好。”
说罢，她甩开水曦音，转身欲走。
“你真以为做这种缺德事有这么容易？”看着妹妹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样，水曦音心中愈发苦涩。
“你什么意思？”水荞儿面带愠色，审视看她，“你不信我？”
水曦音冷笑着，毫不避讳道：“你就没想过为何单单是你撞见了颜莺，又为何又那么巧让你听到狐族医仙的话？”
“你......”水荞儿起初也有过这种顾虑。怀疑是水滟白故意给自己下套，但后来一想到颜莺施了隔音罩有意隐瞒与狐医的谈话，是功夫不到家被自己给破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她正想拿这些说服自己的话来反驳水曦音，却被对方抢了先。
水曦音终于在水荞儿的脸上看到一丝惊慌，她继续道，“与狐医密谈不在隐蔽处反而跑到人多眼杂的斋堂附近。明知道自己法力不高却自信施下隔音罩，一点不怕被人看见。”
水曦音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水荞儿的表情，只见她的脸色逐渐煞白，自己每多说一句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嘴角抽动，想反驳却说不出只言片语。
“难道你觉得水滟白会这么蠢吗？”水曦音看向已然惊醒过来的妹妹，替她答道：“水滟白虽坏，但并不蠢。她料到父亲一旦将那有身孕外室接进门，不仅对她没有半点好处更有可能会威胁到水阡泽的地位。但她也清楚母亲和我们也同样忌惮那外室和她腹中的子嗣。”
“所以...她故意的！”水荞儿一瞬间涨红了脸，呼吸又急又重，气愤到了极点。
反应过来后，她越想越不对劲，明明自己之前几次去坠仙潭都买不到的东西这次竟然轻松买到了，就连价格都比她预想中要便宜两成。
天底下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除非是有意促成的巧合。只是自己当时昏了头，只想着快些除掉糜云这个麻烦，更害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嗣。这才让水滟白这个贱人摆了一道，成了人家铲除异己的一把快刀。
然而尽管水荞儿此刻再怎么气愤后悔，面对水曦音这副看笑话的模样，面上仍是不服气。
“少得意！”她愤愤剜了水曦音一眼，“如今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以为阿娘和我遭了罪你水曦音能置身事外吗？”
水荞儿情绪激动，“我告诉你，父亲他从来没有把你我当回事。等他死了，水滟白他们兄妹会第一时间把你、我、还有阿娘都杀了！”
“阿娘胆小自是依靠不住，若不是你整日一副事不关己的臭模样，我又怎会被水滟白耍了？”
看着那张同自己一般无二的脸拿憎恶甚至仇视的眼神看着自己，水曦音心中既觉得苦涩又觉得可笑。
不是自己对她们的事不闻不问事不关己，而是蓼絮根本就不愿意同她多说一句话。
当年蓼絮因她寤生难产丢了半条命，从而记恨于她，连名字都不愿为她取。却对于她孪生的妹妹疼爱有加，即使她们长相一模一样。得知她的真身是根荆棘藤后更是觉得她不祥，是讨债鬼。
水荞儿的真身是一根荞麦，蓼絮便疼惜地给她取名“荞儿”，而“水曦音”这个名字则是水廷伏随口诌的。
因为水廷伏根本不在乎什么头先生出来还是脚先生出来的，寤生就寤生了。总之他又多了两个子嗣，这是件喜事。
至于真身什么的，他本也不期望蓼絮这个下等桃花妖能生出什么能力高的孩子。毕竟有水阡泽这个与蓬月狐族结合所生的男嗣他便足够向族中交差了。
水荞儿说得没错，水廷伏根本就不在乎她们母女三人。可是于她们来说若没了水澜木族的庇护，无论是生存还是富贵就都成了难事。
“荞儿！”水曦音已经不想再听她抱怨，她再次强行拽住她的手，严肃看她，“听我说荞儿，告诉我你接下来的计划，我来替你。”
水荞儿安静下来，眼中闪出一抹惊异，见水曦音却是一副认真而严肃的表情，她心里不由自主多出一丝触动。
她对上水曦音的目光，道：“鬼罗草是邪草，但不会当即毙命，而是侵入心肺血脉。只需三日，不...只需两日就能噬骨吞魂，将刃变成行尸走肉。到那时只需一阵风轻轻一推便会中风毙命。”
平复情绪后，水荞儿逐渐有了新的想法，继续道：“族长大典在即，父亲明日定会带那外室去斋堂祈福。我原本打算明日让那外室死在祖宗牌位前好。这样旁人便会认为是先祖显灵赐死了那贱人，而依着父亲爱慕虚荣的性子顾忌面子也不会过分揪着此事不放。只是如今......”
水荞儿说着，眼角浮上一抹狠意，“既是入了水滟白的套，也得给她换回去，不能让她轻松赚得渔翁之利。所以我要找个替罪羊。”
“交给我！”水曦音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拽住她，重复道：“你我长相一般无二，由我代你去。若是失手便由我一人揽下，只是母亲便交给你照顾了。”
水荞儿认真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没有人知道短暂的沉默期间她在想什么。
最后，水曦音得到了让她满意的答复，成功让水荞儿相信了她，剩下的事交给她来做。
水荞儿的推测没错，第二日清晨糜云便应了水廷伏的吩咐赶去斋堂。
而在水荞儿的新计划里，她让云阴谷后山的老伯把水滟白的小兽玄棂犬放出来。凶兽放出就会循着生人的气息飞扑过去。等到糜云乘车走到峡谷上方，玄棂犬便会一跃而出，将其扑倒。
如此，水滟白的玄棂犬便会成为鬼罗草致死的极好伪装。就算水滟白知道真相也不敢道出，否则也算同谋。水滟白想借刀杀人，给她下套还要抓她的把柄，那她就给她回一份大礼。
玄棂犬本来就是水滟白不顾水廷伏的命令非要养的小兽，等成了害死了糜云的恶犬看她日后还怎么得瑟。
对于水荞儿的谋划，水曦音虽有顾虑但并未说什么。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做一回帮凶了。
然而，周密的计划却出现了难以预料的意外。水曦音一路偷偷跟着糜云赶往斋堂，走到峡谷上方时，玄棂犬果然蹿了出来。
只是它的目标不是糜云，而是奶娘浣婆婆怀里的孙儿，生了大病就要死了，是浣婆婆求了水廷伏好久才同意她把孙儿接来云阴谷治病的。今日怕也是想着带着孙儿去斋堂求几捧香灰驱邪吧。
来不及多想了，水曦音当即施出法术将祖孙二人护下。
可就在这时，浣婆却发疯似的将她推开，这么一推却不知怎的将那跌坐一旁没了意识的糜云挤下了峡谷......
后来，在浣婆的指控下，水曦音便成了蓄意谋害糜云的凶手。顾及水荞儿和蓼絮，水曦音不得不认下罪行，她想至少答应水荞儿的话要做到。
被水廷伏罚了三百鞭后，水曦音被逐出水澜木族，任由她自生自灭。
而将她扔进溟河的则是水滟白，带着那只玄棂犬。
后来，她在溟河时生时死泡了八百年，被柏衍救下后，第一时间去打听蓼絮和水荞儿的事。却得到了蓼絮和水荞儿双双病死的消息。
水曦音才不信她们是病死的，她本想去水澜木族寻仇，却因伤被柏衍拦下。他不问她是谁也不问要寻何人报仇。只是告诉她，要养好身体再去。
可就这么一拖，便是人间十年之久，等到他死，等到他成了天界的二殿下景榕，却还是不许他去复仇。而是给她寻了忘川的职位，要她好好替亲人活下去。
起初，水曦音自然是不愿意的，她不止一次偷偷去往云阴谷，但水澜木族毕竟是下界五族之首，光是谷外密林的结界她就破不了。反倒是因为在溟河沾染了污秽的缘故被结界灼伤，除了忘川几乎哪都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