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龙鳞碎片（三）
东漓岛上，暝天飞塔如一座冲天巨柱矗立于此。塔身是一座悬于九天的石垒，藏于云霄，若隐若现。
自神界殒没，忘川界和妖界融归天界之后，蓝暝虎族便成了上四族之首。
而虎族的族长白昇却不是个等闲之辈。
“属下风邪。奉族长命在此恭迎二位多时。”
待得水曦音和夙时来到东漓岛时，便见一队人马等在此处。
“看来是早有准备。”夙时歪头看向水曦音，见她仍板着脸，竟感到莫名的心烦，讥道：“本君带你来是来讨债，不是来哭丧的。”
他冷声：“摆个哭丧脸给谁看！”
水曦音无语，她只是觉得有些过于张扬的，怕是会惹来不少麻烦。
“知道了。”她敷衍道。
而夙时闻言，更加生气了，他一张剑眉倏然一横，眼眸凛光。他看着水曦音，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冷哼了声，不再理她。
反是愠声同那接待的领头人道：“白族长倒是神机妙算，”他抬头瞥了眼悬于云霄的暝天飞塔，冷眼道：“不过一破烂小岛，本君还是能进去的。”
他话一落，水曦音就感到手忽地腕一股温热感，下一秒就被他抓住手腕瞬行上了暝天飞塔。
虎族这一届的族长是一位面容清俊的中年人。白袍广袖，蓄着一把长而好看的髯须。
见得水曦音二人骤然来到大殿，虽是明显一惊，却也不恼，道：“白某等二位多时了。”
白昇信步走下殿台，朝他们走来，直言道：“慕安的事想来是给水姑娘带来了诸多麻烦吧，”他温言笑着：“是我虎族欠了水姑娘人情。”
见他先一步开口致歉，水曦音本来就觉得她和虎族并没有什么好算账的，此时更觉有些尴尬。
是她自己不想空口替谁定罪罢了，又没有谁逼她。再说抓她给伤她的是龙族，与虎族无甚干系。
思及此，她也同白昇回着笑脸，道：“并无麻烦之说，是小仙个人选择。”
说这话时，水曦音察觉到白昇身后那人探究的目光，是那日带慕安走的虎将军。
她同那人对视了一眼，道：“那日我承奚族长盛情，留客奚山，意外撞见此事。虽不知原委真相，但也相信，慕安公主做不出此等残忍之事。”
“安儿虽顽劣骄纵，但心底单纯。是我这个当父亲的没看好她，让她被奸人算计了。”白昇族长面色沉重，凝眉道，“只是还望水姑娘能助我，早日查的真相，还安儿一个清白啊！”
闻言，水曦音有些犹豫。她只是偶然看见了一些没头没尾的东西，哪能查什么真相啊。
“她没空！”
还不得水曦音开口，便见沉默了有一会儿的夙时挡在了她身前，“白族长该说的好听话也说完了，现在该轮到本君来说了。”
“神君请讲。”
白昇不久前便听得夙时闯了苍玉渊，还将东方井霄那个没见识的老东西打个半死。此时见他怒气冲冲的找来，多少还是有的心虚的。
夙时也不同他客气，直言道：“白族长既知道水曦音被龙族抓去审问了，很有可能被用刑受苦，屈打成招替龙族作证。为何不予行动施救？”
“是我疏忽，耽误了。”白昇淡淡笑着：“让水姑娘受苦了，是我虎族之过。”
“是吗？”夙时却并不打算含糊过去，接着道：“据本君所知，白族长虽然与天后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但与自己亲外甥的关系却不是很好吧。”
话落，水曦音便见白昇顿时没了笑脸。
“反倒是极其欣赏大殿下景炎，对吧？”夙时冷声笑着，眼神阴沉。
“神君此言，着实有些不妥。”白昇也不再刻意伪装，转过身往回走了几步，在朝寅身旁停下，也沉了脸，道：“小女之事白某自会寻得真相，洗清冤屈。水姑娘既然不愿相助，我虎族也不作强人所难之事。”
“朝寅，替我送一送二位贵客。”话说完，白昇便真的送客了。
“是。”朝寅同白昇对视了一眼，快步走近水曦音和夙时，“二位这边请。”
“白族长果如传闻所言，”白昇想送客，可夙时却不是个好脾气的客，他讥笑道：“人面兽心，寡情假义。”
“大胆！”白昇被气到了，他揪在胡须上的手不受控制的一抖，竟是狠狠拽下了几根虎毛来，一张脸涨的通红：“区区一黄口小儿，还真当我虎族和那帮泥鳅一般好欺负？”
“不然呢？”见老虎炸了毛，夙时更加好笑，看了眼身后的水曦音，笑着道：“如何？”
“什么？”水曦音被他问的一愣。
“讨债。”夙时道。
水曦音无语。
你老人家说的讨债难道是把老虎气成大猫？
就在这时，又有一不速之客贸然出现。
来人仍旧是一袭云纹金绣白袍，面色凝重，眉间带着惯有的忧郁。
景榕是收到了判仙司的缉查令才得知了东方萤之事，他更没想到慕安和水曦音也被卷了进来。
情急之下，连忙赶来暝天飞塔。
只是，他一眼看到那熟悉的人却还是一怔，但面色却依旧无波无澜，看不出情绪。
“舅父。”景榕同白昇说着客气话，“我听闻慕安表妹之事，特来查证。”
见景榕来此，白昇心里却是倏然一阵复杂的翻涌，“榕儿掌管判仙司，不知是接到了......”
“是。”景榕打断他，直言：“东方璃请了缉仙令，举证白慕安杀了苍玉龙族圣女东方萤。”
先是慕安表妹，再是白慕安。水曦音知道，他还是那样，公私分明，甚至乎过于凉薄了。
果然，说完这些，还不待白昇想出什么迂回的话来，便听景榕又道：“我今日来，是按判仙司惯例，缉拿白慕安问审。”
此话一出，水曦音和白昇皆是一惊。
“二殿下如今倒是风光了。”白昇也变了脸色，他自嘲一笑，道：“萍水相逢的旁人尚且相信安儿她做不出杀人之事，而二殿下你自幼同他一起长大竟对安儿无半点信任。”
“是非多错，要有切实证据。若慕安表妹无罪，我自会还她一个清白。”景榕眼眸清寒，声音无半点起伏，只正声道：“不过按照判仙司的规矩，是定要请慕安表妹同我去一趟的。”
“看呆了？还是很失望？”
那边舅甥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正厉害，而夙时这位看客却提了兴趣来逗起人来。
“没有。”水曦音道。
“是吗？”夙时眉头一挑，继续低声说着:“对血亲尚且如此薄情寡义，更何况你这个凡间捡来的半吊子徒弟呢？”
“你调查我!”水曦音终于被他挑出了点情绪来，抬眸瞪他，“是非面前，自是徇不得私。二殿下管辖判仙司，自是要做到公私分明，有何可失望的？”
她的声音压的很低，但此话落，隔了三尺远的景榕却是身体忽地一僵，与白昇的对话也顿了下。
“你倒是信他？”夙时眼眸微敛，“不过那白慕安不仅是他的表妹，两人更有婚约，”说到这夙时顿了下，呵笑了一声，继续道:“想来也对。若是这婚约因此被毁，岂不正好给了某些小仙新的希望。”
他说完，眼眸幽然，凛出一抹晦明晦暗的光彩，靠近水曦音，问:“本君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