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周六清晨的约定与启程
生物钟，这个奇妙的玩意儿，在陆扬重生之后，似乎比他五十岁时还要精准。窗外，天色尚是一片朦胧的青黛，连习惯早起的鸟儿都还在梦乡中轻啭，闹钟那刺耳的铃声还未有机会打破这份宁静，陆扬便已睁开了双眼。
没有丝毫赖床的欲望，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清明与亢奋让他瞬间清醒。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自己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这具年轻身体里涌动的蓬勃生机。窗棂上，晨曦的微光如同最害羞的少女，悄悄地探进一丝，将房间内熟悉的陈设勾勒出模糊而温暖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八十年代江城清晨特有的味道——一种混合了淡淡煤炉烟火气、隔夜微潮的木质家具以及窗外老槐树叶片清香的气息，朴素，却让人心安。
“早上好，陆扬。”启智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依旧是那般平稳无波，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嗯，或许是陆扬自己的错觉，一丝类似“期待”的情绪。
“早，启智。”陆扬在心中回应，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知道，今天，是他们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
他迅速起身，动作轻盈而敏捷，丝毫没有寻常少年刚睡醒时的那种慵懒。洗漱台前，冰凉的自来水扑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残余的睡意。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稚嫩但眼神格外明亮的脸庞。他仔细端详着，这张脸，是他十七岁的模样，却承载着一个五十岁灵魂的全部希望与决心。
换上早已准备好的衣裤——一件浆洗得笔挺的白色的确良衬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袖口整齐地卷到小臂，露出结实而线条流畅的肌肉；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卡其布长裤，同样干净利落。这身打扮，在八十年代的高中生里，算得上是相当精神体面了。他特意没有选择那些时下流行的花哨款式，而是力求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干练。
“衣着选择符合今日行动目标：建立初步商业合作的可靠印象。”启智适时给出了评价。
陆扬轻轻一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
厨房里，母亲赵淑兰的身影已经忙碌起来。她正弯着腰，往灶膛里添着蜂窝煤，听到陆扬房间的动静，有些惊讶地直起身，转过头来。
“哎哟，扬扬，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赵淑兰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脸上带着几分诧异，但更多的是慈爱的笑意，“不多睡会儿？昨儿个看你复习到挺晚的。”
陆扬走上前，接过母亲手中的火钳，熟练地拨了拨灶膛里的煤火，让火苗蹿得更旺些。“妈，我跟王磊约好了，今天去市里新华书店看看辅导材料，顺便买几本参考书。”他语气自然地说道，这是他昨晚就想好的“官方说辞”。
赵淑兰一听是正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噢，去看书啊，那好，那好！应该的，快高考了，是得抓紧。那你等会儿，妈给你把早饭热热，多吃点，去市里要走不少路呢。”
“不用太麻烦，妈，简单点就行。”陆扬说着，已经主动拿起放在案板上的馒头，准备去笼屉里热。
“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赵淑兰嗔怪地拍了下他的胳膊，抢过他手中的馒头，“去去去，坐着等着，妈来弄。你爸也快起了，你们一起吃。”
不一会儿，父亲陆卫国也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陆扬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饭桌旁，也是微微一愣。
“哟，小子今天转性了？起这么早？”陆卫国揉了揉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但眼神中却掠过一抹不易察白的欣慰。儿子最近的变化，他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高兴的。
“爸，早。”陆扬笑着打了声招呼，“我跟王磊约了去市里书店。”
“嗯，去吧。”陆卫国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是习惯性地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别在外面瞎跑，早去早回。”
“知道了，爸。”
赵淑兰很快就将热腾腾的早餐端上了桌。几个白面馒头，一碟自家腌的爽口小咸菜，还有两枚刚煮好的、冒着热气的鸡蛋。
“扬扬，多吃点，这个鸡蛋也吃了，补补脑子。”赵淑兰将一枚剥好壳的鸡蛋放进陆扬的碗里，又夹了一个馒头给他，“去市里要坐好久的公交车，别饿着了。”
“谢谢妈。”陆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前世的他，何曾这般细致地体会过父母这种朴素而深沉的关爱？他总是觉得他们唠叨，不理解自己。如今重生，才明白这份唠叨背后，是多么沉甸甸的爱。
他大口地吃着馒头，那混合着淡淡碱香和麦子原初的甜糯滋味，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无法比拟的。
“妈，您做的馒头真好吃。”陆扬由衷地赞叹道。
赵淑兰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却笑开了花：“好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呢。”她又转向陆卫国，“老陆，你也多吃点，今天厂里是不是要检修机器？”
“嗯，老毛病了，那几台旧车床，早该换了。”陆卫国一边吃着，一边含糊地应着。
一顿简单却温馨的早餐很快就结束了。陆扬放下碗筷，对父母说道：“爸，妈，我吃饱了，先走了。”
“不再坐会儿？”赵淑兰有些不舍地问。
“不了，跟王磊约的时间快到了。”陆扬站起身。
“那你路上慢点，钱够不够？要不要再给你点？”赵淑兰说着就要去掏口袋。
“够了妈，我身上有。”陆扬连忙阻止，“就是去买几本书，用不了多少。”他口袋里揣着的是他之前积攒下来的零花钱，加上昨晚从自己那个小“储钱罐”里搜刮出来的所有“家当”，总共有十几块钱，对于八十年代的高中生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了，足够他今天进行初步的样品采购和支付车费。
“嗯，也好。”赵淑兰点点头，“跟同学好好看书，别在外面瞎逛，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妈。”陆扬应道，又对陆卫国说，“爸，我走了。”
“去吧。”陆卫国言简意赅，却将手中的报纸微微放下，目送着儿子。
陆扬回到自己那间陈设简单的小屋，将那本已经写了不少预订条目的硬壳笔记本郑重地放进军绿色的帆布书包里。这本笔记本，现在可是他的“核心资产”。随后，他又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角票和元票，仔细数了数，这是他目前能动用的所有“活动经费”了，虽然不多，但应付今天的初步考察和样品购买应该足够。
最后，他想起了启智昨晚的特别提示，从抽屉角落翻出一个小巧的铝壳手电筒，试了试开关，昏黄的光晕亮起，虽然不算明亮，但在光线不足的地方检查些细微之处还是堪用的。
“小型手电筒，已确认携带。建议放置于书包侧袋，便于取用。”启智的声音适时在他脑海中响起，一如既往的冷静客观。
“收到。”陆扬将手电筒塞进书包的侧袋，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什么。
他背上那个略显陈旧但承载着他无限希望的军绿色帆布书包，感觉沉甸甸的，不仅仅是书本和物品的重量，更是对未来的期许和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家门。
门外，清晨的阳光已经驱散了薄雾，金色的光辉洒满了整个院子，也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空气清新，带着雨后初晴般的微润。远处，已经传来了邻居们洒扫庭院的声响，自行车清脆的铃声，还有孩子们嬉闹的欢笑，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这是一个崭新的一天，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无限的机遇。
陆扬迈开脚步，稳健而坚定，向着与王磊约定的地点走去。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市中心之行的坚定信心，以及对未来无限可能的憧憬。东风广场，15路公交总站，王磊应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不由得加快了些许步伐，八十年代的江城，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