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蝶形胎记
“妹妹，姐姐来晚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进沈瑜的脑海，震得她耳中嗡嗡作响。眼前的白衣女子眉目如画，肌肤胜雪，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与她镜中所见的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你...你是谁？“沈瑜声音发颤，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襟。
白衣女子向前一步，萧景琰立刻挡在沈瑜身前，手按剑柄：“站住！“
女子停下脚步，唇角微扬：“靖王殿下不必紧张。若我想伤害你们，今日战场上就不会出手相助了。“她的汉语流利，只带着极轻微的口音。
“你到底是谁？“萧景琰沉声问，目光锐利如刀。
女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沈瑜：“你可曾做过一个梦？梦中你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两支大军厮杀，却看不清任何人的脸...“
沈瑜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梦自她及笄以来反复出现，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你...你怎么知道？“
女子微笑，那笑容与沈瑜笑起来时的神态分毫不差：“因为我也做同样的梦。从我们分离的那天起，从未间断。“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匣，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幅小巧的画像，画中一位美丽的少妇怀中抱着两个婴儿，笑容温柔而哀伤。
“这是我们的母亲，慕容昭。“女子轻声道，“这是你，这是我。我们出生在北燕皇宫，是双生姐妹。“
沈瑜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旁边的桌子才能站稳。画像中的女子确实与她记忆中的母亲肖像有几分相似，但更重要的是那两个婴儿——她们锁骨处都有一个清晰的蝶形胎记！
“不...这不可能...“沈瑜摇头，却想起自己锁骨下方确实有这样一个胎记，从小就有。
“你左锁骨下三寸处，有一个蝶形红色胎记。“女子平静地说，“我也有。“
她解开衣领，露出锁骨——那里赫然有一个与沈瑜一模一样的胎记！
萧景琰震惊地看着两人，目光在两张相似的面孔间来回扫视。赵风已经悄悄退到帐门口，手握刀柄，警惕地盯着白衣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沈瑜轻声问，心脏狂跳不止。
“慕容瑾。“女子回答，“你本名慕容瑜，是我们的母亲为你取的。'瑜'字取自她最爱的《诗经》：'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
怀瑾握瑜...沈瑜突然想起养母临终前曾握着她的手，反复念叨这句诗。当时她以为只是养母对诗词的喜爱，没想到...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大周？“沈瑜艰难地问。
慕容瑾的眼神黯淡下来：“二十年前，母亲与陆沉将军相爱，生下了我们。但当时两国交战，他们的感情不被允许。母亲被迫回北燕，却发现已经怀有身孕。“
她小心地从玉匣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这是母亲留给你的。她预感到自己会被皇室控制，便托付林夫人将你带到中原，交由陆将军抚养。而我...被留在北燕，作为人质。“
沈瑜颤抖着接过信，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与养母林氏的字迹一模一样！原来所谓的“养母“，其实是生母慕容昭的贴身侍女林氏！
信中详细记载了当年的种种：慕容昭如何被迫离开陆沉，如何在北燕皇宫秘密生下双胞胎，又如何忍痛将其中一个孩子送走...字里行间浸透了一个母亲的无奈与悲痛。
“母亲在我十岁那年去世了。“慕容瑾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临终前她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妹妹在中原，要我无论如何找到你，保护你。“
沈瑜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没想到生母为她安排了最好的人生...
“那...陆沉将军是我的...“
“父亲。“慕容瑾点头，“他是大周最勇猛的将军，也是母亲此生最爱的人。“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凌厉，“但他被太子害死了，就因为发现了太子与北燕叛党的勾结！“
萧景琰突然插话：“北燕叛党？不是北燕朝廷？“
慕容瑾冷笑：“当然不是。我北燕朝廷再想开疆拓土，也不会蠢到与虎谋皮。与太子勾结的是我叔父慕容烈一派，他们想借大周内乱之机推翻我皇兄的统治。“
她从玉匣中取出另一份文件，上面盖着北燕国玺：“这是皇兄的手谕，授权我率领银月骑协助靖王平定叛乱。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萧景琰接过手谕仔细查看，眉头渐渐舒展：“银月骑...就是今天战场上那支黑衣骑兵？“
“正是。“慕容瑾骄傲地说，“北燕最精锐的部队，只听命于皇室。“
沈瑜仍处于巨大的震惊中，脑海中无数记忆碎片开始重组。养母偶尔流露出的异域习惯，父亲对她格外严格的教导，北燕使者看到她时的异常反应...一切都有了解释。
“所以今天北燕军喊的'交出北燕公主'...“赵风突然开口。
“是在找我妹妹。“慕容瑾看向沈瑜，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叔父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你的存在，想抓你威胁皇兄。“
沈瑜突然想起什么：“那封密诏上被涂抹的名字...是母亲吗？“
慕容瑾点头：“先帝与母亲有过秘密约定。若两国开战，母亲会设法保全大周皇室血脉；作为回报，先帝承诺有朝一日让两国和平共处。“她苦笑，“可惜他们都低估了太子的野心。“
帐内一时沉默。沈瑜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姐姐，心中五味杂陈。她有太多问题想问，太多情绪需要消化，但眼下最紧迫的，是明日的战斗。
“慕容姑娘，“萧景琰打破沉默，“你的银月骑有多少人？“
“三千。“慕容瑾回答，“但足以牵制慕容烈的一万叛军。只要你们能挡住正面进攻，我们就能从侧翼包抄。“
萧景琰与陈川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点头：“可行。我们需要详细计划。“
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人围在沙盘前商讨战术。沈瑜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不时飘向慕容瑾。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陌生人，一举一动都带着她熟悉又陌生的气质。她们有相同的胎记，相似的容貌，却成长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会议结束已是深夜。慕容瑾告辞返回银月骑驻地，约定明日协同作战。萧景琰派赵风护送她出营，帐内只剩下他和沈瑜两人。
沉默如厚重的帷幕般落下。沈瑜盯着烛火，不敢抬头看萧景琰。现在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北燕公主，敌国皇室。而萧景琰很可能是大周未来的皇帝...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不再只是身份差距，还有国仇家恨。
“沈瑜...“萧景琰轻声唤道。
“别。“沈瑜打断他，“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匆匆起身离开大帐，不顾萧景琰在身后的呼唤。夜风凛冽，吹散了她眼角的泪水。军营中篝火点点，士兵们正在为明日的大战做准备。沈瑜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马厩旁。
黑风正在槽边吃草，见到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这是萧景琰的战马，这些天一直由她照料。沈瑜抚摸着黑风光滑的鬃毛，心中更加酸楚。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萧景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瑜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他走近的脚步。
“你应该回去休息。“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明天还有大战。“
“没有你，我睡不着。“萧景琰站到她身边，两人之间只有一拳的距离。
沈瑜苦笑：“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是北燕公主，你是...很可能是大周未来的皇帝。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变。“萧景琰转身面对她，双手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无论你是沈瑜还是慕容瑜，对我来说，你就是你。“
月光下，他的轮廓如刀削般分明，眼中似有星辰大海。沈瑜想挣脱，却被他牢牢握住双手。
“你不明白...“她声音哽咽，“我的生母是北燕长公主，生父是大周将军。我身上流着两国的血，却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你不需要选择。“萧景琰坚定地说，“正因为你了解两国，才能成为连接的桥梁。慕容瑾说得对，我们的共同敌人是太子和北燕叛党，而不是彼此。“
沈瑜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算我们赢了，将来呢？你会继承皇位，而我...“
“而你会在我身边。“萧景琰打断她，“我不管什么皇室规矩，什么两国恩怨。我只知道，没有你，那个皇位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这句话击碎了沈瑜最后的防线。泪水夺眶而出，她扑进萧景琰怀中，像个孩子般痛哭起来。萧景琰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声安抚。
“我们会找到办法的。“他承诺道，“一起。“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提醒着人们夜已深沉。沈瑜渐渐平静下来，却不愿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在萧景琰怀中，她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对了，“萧景琰突然想起什么，“慕容瑾给你的信里，有没有提到一块玉佩？“
沈瑜从怀中取出那枚北燕皇室玉佩：“这个？“
萧景琰接过玉佩，在月光下仔细查看：“这上面除了北燕徽记，还有一行小字...“
沈瑜凑近看，果然在玉佩边缘发现一行几乎微不可察的刻字：「双凤鸣，天下平」。
“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萧景琰摇头，“但听起来像某种预言。明天问问慕容瑾吧。“
他将玉佩还给沈瑜，却不小心失手掉在地上。玉佩应声而裂，分成两半。
“对不起！“萧景琰慌忙捡起。
沈瑜接过裂开的玉佩，却意外发现里面藏着一个小纸卷。她小心地展开，上面是一首短诗：
「双生凤凰，一阴一阳。
分隔南北，各守一方。
待到狼烟起，合璧现真光。
乾坤定矣，四海安康。」
“这...“萧景琰惊讶地看着这首预言诗，“难道是指你和慕容瑾？“
沈瑜若有所思：“'分隔南北，各守一方'...确实像在说我们。“她突然想起什么，“姐姐说母亲最爱《诗经》中'怀瑾握瑜'一句，会不会...“
“这就是先帝和你母亲约定的真正含义？“萧景琰接上她的思路，“让双胞胎分别成长于两国，有朝一日联手促成和平？“
这个想法太过震撼，两人一时无言。月光洒在裂开的玉佩上，映出奇异的光泽。
“无论如何，“萧景琰最终打破沉默，“明天的战斗是关键。若胜，我们就有机会扭转局势；若败...“
“我们会胜的。“沈瑜突然坚定地说，“必须胜。“
她将一半玉佩递给萧景琰：“你保管一半，我留一半。等一切结束...“
“等一切结束，“萧景琰接过玉佩，郑重地放入贴身的荷包，“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
两人相视而笑，在月光下许下无声的誓言。无论前路多么艰险，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
远处，第一缕曙光已经悄悄爬上了地平线。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随之而来的，将是一场决定两国命运的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