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夜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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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怎会是她

“好,那我实话实说。”

“嗯。”

宋时屿微微抬额,姿态优雅。

邬清雪觉得有些事情一码归一码,不管是当年的资助和奖学金,还是现在的医药费,她都是要谢谢宋时屿的。

“您帮我母亲出的医药费是一笔巨款,我短时间内还不起。如果您愿意给我时间的话,我会挣钱慢慢还给你。”舞团首席还是很挣钱的,她相信自己能入选。

“不用了。”宋时屿勾了勾唇。他又不缺那点钱。

邬清雪见他笑容随意,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不由眸光变暗,心迅速往下坠,她垂眸缓了缓,在牙齿几乎就要咬破舌尖时,艰难开口。

“如果您有其他想法的话,我……我可以配合你。”

语毕。

邬清雪屏息静气地捏紧掌心,静待宋时屿说话。

宋时屿却敛去了笑容,仿佛身上泛起了寒霜,他情绪不宁地与她对视一眼,明显不高兴了。

“一点小钱而已,就当是做慈善了,你不必多心。”

慈善……

他不过就是高兴了,随手施舍一点。

可偏偏这一点就能让她母亲有活下去的机会。

邬清雪鼻尖一酸,仿若回到了那年的大学礼堂后台,指甲陷入掌心,她挪开了眼,垂眸看着自己沾了不少灰尘的膝盖,努力控制着呼吸。

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一下接着一下地在重重撞击着她设置多年的禁锢,她只能紧绷着身体控制,不敢再让它像之前一样失控了。

两人不再说话。

车里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外面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打在车窗上嘀嗒嘀嗒的声响。坐在前面的司机或许是察觉到了后排的尴尬,于是很有眼力见地打开了车载收音机。

夜间新闻的播报声,从大洋彼岸的股市说到了中东的石油,然后又从国内的金价说到了楼市的复苏,絮絮叨叨,很烦人。

“很吵。”宋时屿冷冷地开口。

“抱歉宋总,我这就关了。”

司机慌忙致歉,广播电台的声音戛然而止。

宋时屿单手握拳,吸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或许是天气的缘故,他所有的好心情都没了。

“你……”

他无声地开了口,却不知道要讲什么。

身旁的女人还是低着脑袋坐着,可偏偏腰背笔直,就好像她那张嘴一样,一点都不会说令人开心的话。

他默默将薄唇抿成了一条长横线,转头看向了窗外,还有三个路口到医院。

砰——

就在车子转弯时,

后方有车撞了上来,后座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前倾倒。

“宋总,你们没事吧?”司机惊慌回头。

“没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我下车看看。”

“嗯。”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

被接连刺激到的邬清雪,终于忍不住了。

她猛然抬头,低声道:“宋时屿,你高高在上的样子真的很讨厌。”

宋时屿微微挑眉,冷笑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自信反击:“那又如何,难道你母亲的病不治了?”

邬清雪笑着闭上了眼。

是啊,她不能。

所以她比他更讨厌,她恨她自己。

邬清雪睁开眼,硬生生地憋住了眼泪,拉开车门就冒雨下了车。

……

砰——

又是一声关门声。

这回车里只剩下宋时屿一个人了。

他脑海中不断盘旋着,邬清雪刚刚眼中的那一道复杂眸光......以及那句不太礼貌的话.....他忍不住抬起手臂用力捶了一下座椅,只觉心中飘来一团乌云,令他又闷又烦。

“滋滋……”

这时,电话响起。

宋时屿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讲重点。”

“姑姑说股份不卖,让我们死了这条心。”

“行!那你现在订最近的航班,我们明早去海市见梁老。”

“现在?老板你该不会直接把邬小姐送回医院了吧?”

宋时屿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心情更加烦闷,他单手解开自己的领口,“少说废话!机场见!”

挂了电话,车子很快驶离路口。

与一路小跑着的邬清雪,背道而驰。

*

机场。

贵宾室候机厅。

林函提着公文包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在宋时屿对面坐下。

“老板,咱们下回能不能白天飞?深夜出差太没人性了。”

“有什么区别,都一样。”

林函撇撇嘴,心想怎么会没有区别呢?!毕竟夜晚有美人在怀,多美好啊,谁愿意面对冷冰冰的工作。

宋时屿瞥了他一眼,指了指他从包里拿出来的文件。

“这是什么?”

“是您想看的东西啊,我可是特地带过来的。”

林函笑着把东西放到桌上,直接推到了他面前。

宋时屿骂了一句“故弄玄虚”后,黑着脸拆开了牛皮纸袋,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邬清雪的入职资料?

“华艺的管理有点松懈了。”

“那我现在叫人还回去?”林函不怕死地伸手。

宋时屿掀起眼皮睨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接着往后看。

华大舞蹈系毕业。

常年专业第一。

连续四年A级奖学金。

曾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学生代表?

宋时屿脑海中电闪雷鸣,蓦然想起了那年母校礼堂上的一抹清秀身影。

咯吱——

文件的右下角被他骤然收紧的指尖捏出来一道明显的皱褶。

一段被他刻意忘记的尘封往事,顷刻跃然纸上,迎头给了他重重一击!

当年他信仰崩塌,做过不少混蛋事,他依稀想起自己曾跟她说过一句极为不礼貌的话……

因为他记得她那一双原本明亮璀璨的眼睛,里面跃动的星光几乎是在瞬息间熄灭,仿佛希望碎成了齑粉,眼中只余死水微澜。

心被什么东西捏住,莫名有些疼。

他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意识到是内疚情绪在作祟。

抬手,合上文件,不敢再继续往后看了。

也就是这一瞬间,宋时屿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邬清雪每次见他时,礼貌之下都隐隐约约暗藏着一些尖锐又晦涩的情绪。

她从一开始就认出了他。

她刚刚只用了高高在上这样的词来攻击他,实在是....克制了。

宋时屿叹了一口,怎么会是她呢……

林函见文件被合上,立马放下手机嘿嘿直笑。

“您和邬小姐还挺有缘,真没想到她竟然是您学妹。”

“呵,有缘?”

“是啊!要是没有您当年为贫困生设立的奖学金,她恐怕难以顺利毕业吧,况且您现在还帮……”

“你很吵,我去抽根烟。”

林函被他猝不及防地打断,整个人当场愣住,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宋时屿的背影走远,暗自挠了挠头。

宋时屿单手插兜,径直走到了吸烟区后,掏出许久未用的烟夹。一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两排烟,手指还没抬起,他眉头一皱“啪”的一声又给它合上了。

他心烦意乱地把烟夹揣回兜里,下意识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翻到那个向日葵头像,开始怔怔出神……

直到飞机落地,宋时屿始终一言不发。

他以后该怎么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