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2章 来电
科长的话还是要听的,毕竟是直属领导。
他们的时间也挺紧的,想要分一杯羹,就要把几个关键部位要搞定,不过那就不是萧岩需要考虑的了。
其实,这个年代放假也是挺煎熬的,实在是无事可做。
这半个多月,萧岩算是体验了一把万人大厂的集体生活。可以这么说,只要想呆着,就有无数的时间用来摸鱼。
相对的,只要想找活干,也总有无数的活计等在那,根本做不完。
溜溜达达出了厂区,把假条留在保卫科备案,在一群人的调笑声中离开轧钢厂,心里空落落的往回走。
快到95号院时,鬼使神差的拐了个弯,想去看看曾经的闹鬼小院。
这些日子小院里一直动静不断,他想去看看修的怎么样了,如果谭惜音已经搬过来了,那放假的日子也将不再寂寞。
不想,还没到小院门口,就被十几辆三轮板车拦住去路。
板车上装着各式家具,一群板儿爷们正大呼小叫的往里搬。
正迟疑着要不要进去时,门口探出一个三齐头的脑袋,指挥了几句后猛然看过来。
“萧岩?你今天没上班么。”娄晓娥先是惊愕,然后笑容爬上脸颊,大大方方的朝这边走来。
“你怎么在这?”萧岩问。
这还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这位娄家千金。
之前虽然见过几次,但出于礼貌,视线总是一扫而过,不敢多看。
此时她落落大方的迈步走来,让萧岩总算有了个具体印象。
她和谭惜音的样貌很像,但矮一些,丰满一些。标准的鹅蛋脸,眼睛很大,额头饱满,眉毛在尾端才有些弯。
她似乎很爱笑,笑起来眼睛就变成了上弦月,扑面而来的纯真气息,让人不自觉的生出一股保护欲。
她的嘴是钝角的,笑的时候不是很翘。虽少了些惊艳,但给人一种很萌的错觉,会误以为指着天空说一句:看,灰机。她就能仰着脸找半天。
她很白,身材比谭惜音大了一圈,三围比例很夸张,朴素的着装也没能掩盖青春气息。如果说她表姐是个优美的天鹅,她就是个可爱的柯尔鸭。
“你怎么在这?”萧岩微笑着,尽力摆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此刻的娄晓娥一改在家时的拘谨,像个大学生般浑身散发着暖白色光芒,眼睛亮晶晶的,走到近前用一个小跳止住身形:
“我搬来这边住啦,和表姐一起。房子修好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好啊,去看看。”萧岩欣然同意。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只是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格局没变,形制也没变。
正房三间依旧是一明两暗,只是把东西屋的土炕换成了双人木床。
他注意到,正房堂屋变成了餐厅,有圆桌、椅子、碗厨、案台。两间卧室里都有衣柜、书桌、梳妆台、五斗柜和大箱子。
板儿爷们正分作两拨,往东西厢房抬着家具。和正房屋一样,所有家具都是旧的,复古样式,透着中式美感和精致,不知从哪掏来的。
“这些家具是在旧货市场买的?”他问。
“不是,现在哪还有旧货市场啊,这些全是从我家搬来的。我爸说要把那套房子捐出去……”
她说话时,神情稍稍黯淡下来。可随即注意到板儿爷们搬进来两样贵重东西,又提高了声音指挥着:
“这两件放正房屋,那个像柜子的放西里间,大喇叭的放东里间。对,小心点,这两样东西可娇贵着呢!”
指挥完,回过头来给萧岩解释:“表姐住西里间,我住东里间。赵听岚还住东厢房,不过以后租金要给我啦。
你给表姐的那一千块钱,我没让动。倒不是不愿意,是她没有户口,办不了手续,那些钱我让她存了当私房了。
这个院子我本来想买下的,可街道办说,现在的房子不能买卖,只能赠与。原户主不在四九城,给他去信了,要等他回来才能过户。
对啦,今晚就在这吃吧?当是温锅燎灶了,表姐去买东西了,回来就让她做饭。”
她说话的速度很快,小嘴像机关枪一样叭叭的。她脸上的表情很兴奋,笑意从五官里自然发散出来。
而且,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每当与她对视,那对双眼皮明显的眼睛就一直保持着上弦月,让萧岩看不清她的眼神。
“温锅啊,行,等下看有什么食材,我给你们露一手!”
“好啊好啊。”娄晓娥拍着手跳脚。
蹦了几下,突然注意到周围还有旁人,赶紧收拢了手脚,低头,往正房屋走去。似乎不愿让他看到那一脸的白里透红。
板儿爷们走了。
娄晓娥把他们送出大门,结清了运费,然后快速把大门关好插上。
大门关上了,似乎把那个活泼的她关在了门外。
她慢慢的,看着自己脚尖,一步一步走过来,绕过萧岩吐出的烟雾,转到上风口,和他一样坐在正房屋的台阶上。
她收敛了笑容,眼睛睁的大大的,像欣赏一座雕塑般怔怔的看过去,顺着他的发际线,到眉,到眼,到鼻子,再到嘴。
又从嘴唇边缘延伸出去,看向他手上的烟,到手,再到腰……
萧岩意识到她在看,因为自己的半边身子都有种轻微的酥麻感。
他从未有过这种奇妙的感觉,所以不敢动,怕自己某个不合时宜的动作会惊扰到这份形容不出的,非物质交流。
前世也谈过几次恋爱,但那时的恋爱是用钞票垫底的,女孩们的目光多是停留在她们感兴趣的东西上,只有在超出预算时,才会短暂转移注意力,高明点的会撒娇,低一点的会找各种理由。
他听到过‘来电’这个词,不止一次。但始终不明白,这个‘电’是怎么产生的。
是如同偶像剧里的特效?是像冬天触碰金属物时的颤抖?还是拔插销时不留神被220V传递过来的灼烧?
现在,他明白了。并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媚眼如丝,什么叫含情脉脉。
但是,有一点他不明白。不管是之前的谭惜音,还是此时身边的娄晓娥。
这姊妹俩的表现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拢共也没见过几面,交流也只是日常。
谭惜音如此,还可以勉强理解,毕竟自己曾含蓄的表白过。
可这娄晓娥,难道就没有一点作为筹码的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