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7章 九菊一派
日式庭院。
青苔斑驳的石径蜿蜒曲折,日光洒落在枯山水的白沙上。
惊鹿下方的水竹在暮色中微微颤动,竹筒积水渐满,重心偏移,重重敲击在青灰色的顽石上。
“咚——”
闷响如暮鼓沉沉,惊得檐角风铃骤响,庭院中的鸟儿扑棱棱窜上天空。
惊叫声中,一粒黑子挟着凌厉的破空声落下,棋盘上的局势陡然生变。
原本形势大好的白子,在西侧的布局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如同坚固的城墙被攻破,颓势渐显。
“平位三九。”
执黑子的老僧声音尖细如夜枭,形容枯槁,却身着妖异的红色袈裟,衣料上暗绣的骷髅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白子在棋盘上已如风中残烛,除了弃子投降外,再无生路。
老僧尖声笑道:“哈哈,天雾少掌门。这局是老衲侥幸赢了。”
那笑声尖锐刺耳,仿佛无数钢针同时刺入耳膜,令人生出一股无名业火。
对面的九菊一派少掌门天雾晴玄紧抿薄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父亲每次提起这个老僧时,眼中都闪过的厌恶与忌惮,心中暗骂:
“呵,该死的臭和尚。难怪父亲不想见他!”
表面却换上谦逊的笑容,躬身道:
“神公大师棋力精湛,晚辈自愧不如。”
神公和尚眯起浑浊的双眼,打量着天雾晴玄,眼中尽是嘲弄:
“少掌门的修心养气的功夫可比令尊好上不少。令尊年少时,那火爆脾气,啧,动不动就在你们族内的比武大会上,断人四肢。”
天雾晴玄的瞳孔骤然收缩,嘴角的笑意险些维持不住,语气却依然沉稳:
“寻常家族子弟蒙受家族福荫,不知这世道艰险万分,好高骛远。须知俗世洪流,寻常人站得住脚,已经千辛万苦。父亲只是在打磨打磨他们罢了。”
“现在令尊执掌九菊一派,也是这么管教门人的吗?”
神公和尚故意凑近,身上传来一股腐肉混着香灰的诡异气息。
天雾晴玄举起棋盘上兵败如山倒的白子,指尖微微发颤,却强作镇定地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吾等所谋之宏图霸业,小小杀戮在所难免。”
“若天数有定,令尊可说过,吾等又该当如何呢?”
神公和尚的声音愈发阴森。
天雾晴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杀意几乎要冲破理智。
他在心中怒吼:
“若大事不成,第一个便杀了你这个阉人祭棋!”
但多年的修身养性,让他关键时刻强行压制住怒火。
默默运转功法,灵台渐复清明。
他暗道一声好险,差点就着了道,这个和尚果然棘手。
天雾晴玄脸色潮红,尴尬地咳嗽了几声,说道:
“就算天意如此,吾等难道害怕区区的天意嘛?”
“哈哈!”
神公和尚听闻大笑,
“少掌门,我们再弈一局如何?这次老衲执白子。”
“大师请!”
话音未落,庭院外忽然飞来一只素白纸鹤。
天雾晴玄右袖一甩,将纸鹤兜入袖内,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猛地站起身子,向神公和尚鞠躬致歉道:
“抱歉,门中有急事,需与家父商议。这局——”
“不妨,老衲闲散惯了,坐在此处小憩,等少掌门和掌门先处理俗事杂务。”
神公和尚靠在斑驳的廊柱上,枯枝般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棋盘。
天雾晴玄点了点头,转身向着回廊的深处走去。
暮色中的回廊仿佛一条黑色的巨蟒,尽头处,是父亲闭关的密室。
“咚!”
惊鹿的竹筒又一次积满水,重重砸在石头上。
神公和尚看着惊起的飞鸟,嘴角勾起一抹狞笑,轻轻呼出一口红烟。
那些飞鸟被红烟一吹,瞬间怒红了双眼,疯狂地互相啄食同类。
片刻间,
庭院的天空下起一阵血雨,血色雨滴打在棋盘上,将黑白棋子染得斑驳。
“罪过罪过,善哉善哉。”
神公和尚双手合十,眼中却毫无悲悯之色。
走廊尽头的青铜门前。
天雾晴玄停下脚步,将纸鹤上所记的事情:‘化名章老头的天雾章男所看管的 3号仓库封印被破,其掌命灯已熄灭’又说了一遍。
许久,青铜门后只传来断断续续的杂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拼命咬合,又似电流穿过陈旧的电报机,发出刺耳的嗡鸣。
天雾晴玄却仿佛有人回答他一般,点了点头,回道:
“父亲教训的是,天雾章男虽然是前任九菊候选之一,但在我们的大事前,也只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少一个残次品的黑渊幻武妃,并不影响。”
话音落下,门后的杂音骤然尖锐,像是某种警告。
天雾晴玄立刻挺直脊背,神色愈发凝重:
“父亲说得是,暗处的宵小也不得不防。若有人想顺着天雾章男的线索,顺藤摸瓜,我们自会给好好招待送上门来的客人。儿子这就去安排!”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门后的杂音渐渐平息,宛如巨兽收回了獠牙。
天雾晴玄对着青铜门深深鞠躬,转身时袍角带起一阵冷风。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只留下那扇青铜门。
青铜门后。
白雾如活物般翻涌而出,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
待雾气稍散,一座巍峨小山赫然显现。
这座小山竟由无数女尸堆砌而成。
她们姿态各异,或扭曲、或匍匐,层层叠叠地覆盖在山体表面。
每具女尸的肌肤都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伤口处翻卷的皮肉与凝固的血块交织,在山体表面勾勒出凹凸起伏的纹路,宛如一幅放大无数倍的血肉浮雕,在朦胧雾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更令人胆寒的是,这些女尸的排列组合竟形成了清晰的异兽纹路。
远远望去,仿佛龙盘虎踞,栩栩如生。
与天雾章男所看守的血肉浮雕相比,
眼前这座庞然大物,就如同浩瀚沧海之于涓涓细流,巍峨高山之于小小土丘,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啻天壤。
“哼,废物终究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