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神采飞扬

三个月后，天宝洞前的焦黑痕迹已被新生的青苔覆盖。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张领军站在洞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酱香中夹杂着一丝新生草木的气息。

“领军！”陈小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样品出来了！”

她小跑过来，马尾辫在脑后欢快地跳跃，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透明玻璃瓶，里面盛着琥珀色的液体。三个月来，她晒黑了些，但眼睛里的光芒更加明亮了。

“这么快？”张领军接过瓶子，对着阳光观察酒液的色泽，“不是说要再陈放一周吗？”

陈小满得意地扬起下巴：“我调整了菌种比例，发酵速度比预期快20%，但风味丝毫不减。尝尝？”

张领军打开瓶盖，一股浓郁的酱香立刻溢出，混合着淡淡的果香和窖底香。他小心地抿了一口，酒液在舌尖绽放，前段醇厚，中段绵甜，后味悠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花香。

“这...”他惊讶地看着陈小满，“比我们上次试的还要好！”

“当然！”陈小满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加入了从天宝洞最深处分离出来的三株新菌种，它们产生的酯类物质特别丰富。”她指着酒瓶，“这才是真正的神采飞扬，比你父亲那批78年的还要完美！”

张领军又品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感受。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父亲站在酒甑旁，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喉头一紧。

“怎么了？”陈小满注意到他的异常。

“没什么。”张领军睁开眼，掩饰性地笑了笑，“只是觉得...我爸会喜欢这个味道。”

陈小满轻轻握住他的手：“他一定很骄傲。你不仅保住了郎酒厂，还让它焕发了新生。”

这三个月来，郎酒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林悦提供的证据帮助下，警方深入调查了林世诚的商业帝国，揭露了一系列违法操作。国际酒业集团被迫撤出中国市场，郎酒厂的收购危机彻底解除。

张领军联系的三家国内投资机构如约注资，陈小满的菌种优化技术迅速应用于生产，第一批新产品即将上市。更令人振奋的是，他们的“神采飞扬“改良版获得了布鲁塞尔国际烈酒大赛的参赛资格，下周就要公布结果。

“走吧，”张领军收起思绪，“去尝尝勾调车间的最新批次。”

两人并肩走向生产区。酒厂里机器轰鸣，工人们忙碌而有序。经过三个月的设备更新和工艺改良，生产效率提高了35%，而产品质量却更加稳定。张领军一路上不断与工人打招呼——现在他已经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了。

勾调车间里，陈三泰正带着几个老师傅品评新酒。看到张领军和陈小满进来，老人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来得正好，”他招手道，“尝尝这个，我觉得可以定为特级。”

张领军接过杯子品尝，眼睛一亮：“确实不错！陈叔，您的手艺越来越精进了。”

“哼，少拍马屁。”陈三泰嘴上这么说，眼角的皱纹却舒展开来，“这批酒用了小满的新菌种，风味确实不一样。”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听说...林世诚判了？”

张领军点点头：“十二年。商业间谍、故意伤害、纵火未遂，数罪并罚。”

“活该！”陈三泰啐了一口，随即又叹了口气，“不过他女儿倒是条汉子，大义灭亲。”

林悦在父亲被捕后去了香港，接手林氏酒业的烂摊子。上周她给张领军发邮件，说想与郎酒厂合作开发东南亚市场，条件由张领军定。

“你怎么想？”陈小满问，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可以考虑。”张领军沉思道，“林悦对国际市场很了解，而且...我们欠她一个人情。”

陈三泰哼了一声：“随你吧。不过别太信任林家血脉。”他转向女儿，“小满，法国那边又来邮件了？”

陈小满的表情突然变得不自然：“嗯...巴黎研究所再次邀请我去负责东亚发酵微生物研究。”

张领军手中的杯子差点滑落。这件事陈小满从未提起过。

“什么时候的事？”他尽量平静地问。

“上周。”陈小满避开他的目光，“我没打算去。”

陈三泰摇摇头：“傻丫头，多好的机会。年薪二十万欧元，巴黎的实验室...”

“爸！”陈小满打断他，“我说了不去。郎酒厂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我的研究也刚有突破...”

张领军沉默地听着父女俩争执，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陈小满有多热爱科研，巴黎那个研究所是全球顶尖的微生物研究机构。留下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傍晚，张领军独自来到办公室。墙上父亲的照片旁，如今挂上了酒厂这三个月来的成绩单——销售额增长40%，新产品订单排到半年后，员工工资提高了25%...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成就，但此刻他却感到一丝空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陈小满探头进来：“忙吗？”

“不忙。”张领军勉强笑了笑，“进来吧。”

陈小满关上门，直接走到他面前：“关于巴黎的事...”

“你应该去。”张领军打断她，“那是世界顶级研究所，对你的发展...”

“闭嘴。”陈小满突然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吻来得突然却热烈，带着郎酒特有的醇香和陈小满身上淡淡的栀子花气息。张领军愣了一秒，随即回应了这个吻。三个月来朝夕相处积累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胜过千言万语。

“这就是我的答案。”分开后，陈小满红着脸说，“我哪儿也不去。”

张领军抚摸着她的脸颊：“但你的研究...”

“在哪里都能做研究。”陈小满认真地说，“郎酒厂就是最好的实验室。而且...”她狡黠地笑了，“我已经说服研究所在这里设立联合实验室，他们出设备，我们提供场地和样本。”

张领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什么时候谈的？”

“这两周一直在沟通。”陈小满得意地说，“本来想等签约成功再告诉你，给我爸那个大嘴巴说漏了。”

张领军大笑起来，将陈小满拥入怀中。窗外，夕阳将酒厂染成金色，车间里飘出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仿佛连风都醉了。

一周后，布鲁塞尔传来捷报——郎酒“神采飞扬”特别版荣获国际烈酒大赛金奖！评委会的评价是：“传统与创新的完美结合，展现了中国白酒的无限可能。”

领奖台上，张领军看着手中金光闪闪的奖牌，百感交集。台下坐满了各国评委和媒体，陈小满和陈三泰在第一排，脸上写满骄傲。

“这个奖不属于我一个人。”张领军用流利的英语说道，“它属于我父亲那一代坚守传统的酿酒人，属于陈小满博士这样勇于创新的科学家，更属于中国几千年来的酿酒文化。”

他举起奖杯：“神采飞扬不仅是我们酒的名字，更是中国匠人精神的写照——在传承中创新，在坚守中突破。今天，我们让世界看到了中国白酒的神采飞扬！”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陈小满在台下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

庆功宴在酒厂举行，所有工人都受邀参加。张领军开了一坛珍藏的老酒，给每人倒上一杯。

“敬郎酒！”他高举酒杯。

“敬郎酒！”众人齐声响应。

酒过三巡，张领军悄悄离席，来到天宝洞前。月光如水，给古老的酒窖披上一层银纱。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陈小满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杯酒。

“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她递过一杯。

“想和我爸说说话。”张领军接过酒杯，轻轻碰了碰陈小满的杯子，“告诉他我们成功了。”

陈小满靠在他肩上：“他一定听到了。”

两人静静站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远处庆功宴的欢笑声隐约可闻，夜风送来阵阵酒香。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陈小满问。

张领军望着远处的赤水河：“先把国内市场稳固，然后像你说的，开发国际市场。不过最重要的是...”

“建立传统工艺研究所？”陈小满接过他的话。

“你怎么知道？”张领军惊讶地问。

陈小满笑了：“因为这也是我的梦想。记录、研究、优化传统工艺，让神采飞扬真正走向世界。”

张领军搂紧她的肩膀：“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长长地投在天宝洞古老的墙壁上。洞内，无数陶坛静静沉睡，等待着某一天被开启，向世人诉说时光酿就的美妙滋味。

而在千里之外的监狱里，林世诚收到了一个包裹——一瓶郎酒和一张卡片。卡片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字：“神采飞扬，终有重逢时。——张领军”

林世诚盯着那瓶酒看了很久，最终没有打开。但他把它放在了床头，每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

三个月后，当林悦来探视时，她惊讶地发现父亲正在读一本关于中国酿酒史的书。

“悦儿，”林世诚透过玻璃窗问道，“你说...我出狱后去酒厂当个顾问，还有人要吗？”

林悦的眼眶瞬间红了。

时间如赤水河般流淌。郎酒厂的烟囱日夜不息，将匠心与梦想酿成琼浆玉液，销往世界各地。而“神采飞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