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青鸾燃骨
开封城的更鼓敲到第五声时，暗卫营的玄铁战车碾过朱雀街的青石板。十二辆战车周身刻满骨相咒文，车辕上拴着的不是战马，而是用西域骨魔宗禁术炼制的“骨马”——嶙峋骨架上缠着活人筋肉，眼窝中跳动着幽蓝鬼火，每踏一步便在地面烙下玄骨令的印记。
“在钟楼！”萧砚秋握紧青鸾令，心口红痣与全城青鸾纹佩的微光连成星图。顾寒舟望着楼顶猎猎作响的青鸾旗，断江剑剑鞘上的半只青鸾突然完整，剑刃在月光下泛着冰蓝，正是顾氏寒江剑独有的“骨淬寒光”。沈星遥解下腕间银铃，发现铃舌已与“寒江秋影”木牌融为一体，轻轻一摇，竟能听见千万个细微的剑鸣——那是江湖暗桩们暗藏的兵器在呼应。
战车队在钟楼下列成北斗阵，新楼主站在中央战车上，头顶戴着用十二块头骨拼成的“天枢冠”，正是顾氏祠堂剑池里失踪的十二把断剑剑首。“萧砚秋，顾寒舟！”他的声音像寒江冰裂，“你们以为聚起江湖蝼蚁就能对抗朝廷？看见战车上的骨瓮了吗？里面装的是你们顾氏、萧氏三十八支旁系的骨血！”
顾寒舟瞳孔骤缩，战车周围的骨瓮上，果然刻着顾氏“寒江九阙”与萧家“青鸾十三式”的剑痕。沈星遥突然想起苏妄言临终前的绣片，指尖抚过银铃刻字，猛地抬头：“他在用骨血共鸣阵，想把整个开封城的青鸾纹佩炼成邪物！”
钟楼的铜钟突然自鸣，不是报时，而是萧家铸剑坊的“警世钟”。藏在茶楼、酒肆、铁匠铺的江湖人同时抽出兵器，刀刃上或明或暗的青鸾纹与令符共鸣，竟在半空拼出巨大的青鸾虚影。萧砚秋抓住顾寒舟的手，将青鸾令按在他眉骨疤痕上，兄弟二人的骨相之力顺着钟声传遍全城：“用《寒江青鸾赋》！当年父亲在每个青鸾纹佩里都封了半片剑胚！”
顾寒舟断江剑挥出，冰蓝剑刃划破夜空，万千道青光从百姓手中的佩饰、工具甚至碎砖中升起，如星火汇聚成银河。沈星遥甩出银丝缠住骨瓮，银铃与冰蚕秘药的气息渗入瓮中，竟让那些本该凝固的骨血重新流动，在瓮壁上画出顾萧二族的族徽。
“不可能！”新楼主怒吼，天枢冠上的头骨突然发出惨叫，“他们的骨相明明已经——”话未说完，顾寒舟的剑刃已抵住他咽喉，寒江剑特有的刺骨寒意顺着头骨缝隙渗入，竟将他用禁术连接的骨相咒文冻成冰晶。
“你错了。”萧砚秋从战车上取下玄骨令，令符在青光中碎成齑粉，“二十三年前，父亲和顾夫人就把真正的骨相秘密，藏在了每个江湖人的骨气里。”他抬手，青鸾虚影掠过骨马，那些被禁术操控的骨架竟自行崩解，露出下面被囚禁的暗卫营底层弟子——他们颈间都戴着极小的青鸾纹佩，正是萧明修当年埋下的“骨相种子”。
沈星遥忽然听见微弱的银铃声，循声望去，发现街角瓦砾堆里，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正艰难爬起，腕间戴着半枚冰蚕银铃，铃舌上刻着“妄”字的另一半。“是苏姑娘！”她想起苏妄言临终前的话，“当年他用自己的孩子换了顾大哥，而他的女儿……”
女子抬头，左眼角三道浅疤与顾寒舟如出一辙，却在看见沈星遥的银铃时泪如雨下：“娘说，若听见《青鸾引》，就去找腕间有完整银铃的人……”她掏出半块绣片，正是沈星遥手中那半块的母版，合起来正是“寒江秋影，妄言星遥”。
钟楼的晨光中，顾寒舟望着逐渐散去的暗卫营，忽然想起寒江镜中顾夫人的话：“江湖的雪，终会化在春天。”此刻落在他肩上的，不是天山的寒霜，也不是开封的战火，而是百姓们递来的热粥——就像十年前那个雪夜，萧砚秋递给他的那碗。
“该去铸剑坊遗址了。”萧砚秋摸着青鸾令上新增的纹路，那是方才与顾寒舟骨血共鸣时，自动浮现的“双生剑骨”图，“父亲在母令里留了最后的铸剑师誓言，只有双生骨相能看见。”
遗址废墟中，铸剑炉的余温竟未完全熄灭。顾寒舟与萧砚秋同时将手按在炉壁，寒江剑与青鸾令的青光交融，炉底突然升起一块青铜板，上面刻着用两人血型写成的誓言：
「骨相双生，非天定之劫，乃铸剑之誓。
以顾氏寒江为骨，萧家青鸾为血，
锻江湖之脊，铸不折之剑。
令在人在，令毁骨存，
纵朝廷刀山火海，吾辈脊梁不弯半分。」
沈星遥望着青铜板，忽然解下银铃，将它与苏姑娘的半枚铃合二为一，铃身竟浮现出“江湖共雪”四字。远处，天山方向的青光正缓缓移来，那是冰蚕仙子带着天山弟子赶来支援，衣袂上的银铃与她们的遥相呼应。
“看！”苏姑娘突然指着天际，一群雪雁正驮着晨光飞来，雁群组成的，正是青鸾展翅的形状。每只雪雁的爪间，都抓着一片青鸾纹的银鳞——那是散落在江湖各处的铸剑师们，用最后的骨血锻成的信号。
顾寒舟忽然笑了，十年前的枯井、天山的冰湖、此刻的铸剑炉，原来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让他们明白：所谓双生骨相，从来不是被命运捆绑的枷锁，而是被江湖选中的使命。当他与萧砚秋同时举起青鸾剑与令符时，晨光正好穿透云层，在废墟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宛如一把永不弯折的剑。
开封城的百姓们围拢过来，他们或许不懂骨相术的秘密，也不知青鸾令的权柄，但他们知道，那些在火海中保护他们的少年，那些在雪夜中递来热粥的身影，那些用伤痕和热血刻在骨血里的誓言，才是真正的“江湖”。
沈星遥望着手中完整的银铃，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的话：“银铃响时，江湖共雪。”这雪，不是寒冬的刺骨，而是春天的希望，是千万个不屈的骨血汇聚成的洪流，终将冲垮所有妄图弯折江湖脊梁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