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危局
天不遂人愿。
就在苏九认为等几天，就可以解决问题的时候。一股更为汹涌，更为恶意的舆论暗流，却已悄然汇聚，并在网络这片无形的战场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惊天内幕！苏氏集团新发现煤矿储量堪忧，或为资本游戏！”
“知情人士爆料：苏氏新矿脉不过是杯水车薪，集团高层早已布局套现离场！”
“传苏氏集团董事长苏仕明私生活混乱，名下豪宅藏娇数十人，资金链早已断裂！”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标题，配上各种捕风捉影的“证据”和“分析”，如同病毒般在各大社交媒体、财经论坛疯狂扩散。这些言论，有的半真半假，有的纯属捏造，但无一例外，都精准地刺向了苏氏集团最脆弱的神经。
新矿脉的规模，相较于苏氏集团庞大的体量和曾经辉煌时期所拥有的巨型矿区而言，确实只能算是中小型。这一点，被有心人无限放大，成为了攻击苏氏集团虚假繁荣、粉饰太平的力证。
而关于高层卷款跑路、苏仕明私生活混乱的谣言，更是恶毒至极。前者动摇的是市场信心与员工士气，后者则试图彻底摧毁苏仕明个人的声誉与形象。在现代社会，企业家的个人形象，往往与其企业的命运紧密相连。
苏氏集团的公关部门，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全力运转。澄清、辟谣、发布官方声明，甚至不惜动用法律武器，试图遏制这股负面舆论的狂潮。然而，效果却如泥牛入海，微乎其微。在信息的洪流中，真相往往跑不过谣言，理性的声音轻易便被淹没在猎奇与质疑的喧嚣里。
大众似乎更愿意相信那些耸人听闻的“内幕”，更热衷于围观一个商业巨头的“陨落”。这背后，或许有竞争对手的推波助澜，或许有资本市场的恶意做空，但更多的，是人性中那难以言说的幽暗与复杂。
市场的反应最为直接。刚刚有所起色的苏氏集团股价，再次掉头向下，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路跌落。K线图上那触目惊心的绿色，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苏氏集团之前的短暂欢愉。集团的市值，在短短几天内，便蒸发了令人心惊肉跳的数字。
凛冽的寒风，不仅吹拂在冰冷的股市数据上，更吹进了苏氏集团那装饰豪华，却气氛压抑的董事会会议室。
“苏董，我们理解您对集团的感情，但是，您看看现在的局面！”一位资历颇深的老董事，语气沉重，手指敲打着桌面上打印出来的股价走势图，“股价持续下跌，市场的信心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那些谣言……不管真假，对集团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
“是啊，苏董，”另一位董事接口道，“现在外面人心惶惶，连我们内部的一些老员工都在私下议论。长此以往，集团危矣！我们认为，为了稳定大局，或许……或许您暂时退居二线，让出董事长的位置，更能平息外界的质疑。”
“平息质疑？退居二线？”又一位董事冷笑一声，“说得轻巧！现在的问题是，银行那边已经开始有动作了！几家主要的合作银行都在重新评估我们的信用等级，后续的贷款审批，恐怕……”
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一道道目光，或隐含指责，或带着忧虑，或夹杂着幸灾乐祸，齐刷刷地投向了坐在主位上的苏仕明。
苏仕明，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穿着一身熨烫得体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但那双曾经锐利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复杂。
他一手创立了苏氏集团，将其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发展成为临城的龙头企业，其中的艰辛与辉煌，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手中牢牢掌握着集团百分之八十的股权，这是他绝对控股的基石，是他面对一切风浪的底气。这些董事，哪怕联合起来，也无法真正撼动他的地位。
苏仕明缓缓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董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与穿透力：“各位的心情，我理解。苏氏集团是我一辈子的心血，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它能好。关于外面的谣言，公关部会继续处理。至于集团的运营，自有章法。现在最关键的，是稳住阵脚，不要自乱方寸。”
他的话语，暂时压下了会议室内的躁动。但每个人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
苏九并没有回别墅，而是回到了自己家里。他虽然身在矿区，但外界的风风雨雨，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入了他的耳中。网络上那些关于苏氏集团、关于老爹的花边新闻和恶意揣测，他一条条看过。以他远超同龄人的冷静与心智，自然能分辨出其中的真伪与险恶用心。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这些跳梁小丑，手段倒是层出不穷。是冲着苏氏集团来的？还是冲着老爹来的？亦或是……冲着九号矿区来的？
拥有了“神级矿产资源再生系统”之后，他对“价值”的定义，更是提升到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维度。那个在旁人看起来已经是没用的矿区，在他眼中，却蕴藏着远超表象的潜力。
只是，这些，暂时还不能为外人道。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思绪，迈步走进了家门。
客厅里，灯光明亮，却驱不散那弥漫的压抑气息。母亲楚子瑜正坐在沙发旁，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虑。看到苏九回来，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神中却充满了担忧：“小九，回来了？矿区那边……还顺利吗？”
“嗯，妈，挺顺利的。”苏九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他知道母亲不问世事，但苏氏集团的风波，她不可能毫无察觉。那些恶毒的谣言，恐怕早已像针一样，刺痛了她的心。
楚子瑜温柔体贴，是典型的贤妻良母。苏氏集团的辉煌，她默默分享；如今的困境，她也只能在旁默默担忧，却不知如何分担。
苏九的目光，落在了客厅主位的单人沙发上。
老爹苏仕明，正深深地陷在沙发里。他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看文件，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复杂难明。那是一种混杂着疲惫、不甘、隐忍，甚至还有一丝……绝望的情绪。
曾经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临城首富，此刻的背影，竟显得有些萧瑟。仿佛支撑着庞大商业帝国的脊梁，在连番的重压之下，也开始微微弯曲。
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古董钟摆发出的“滴答”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敲打着每个人的心弦。
苏九走到老爹身边，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老爹。他能感受到老爹身上那股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一般。
良久，苏九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探寻的意味：“爸，董事会那边，压力很大？”
苏仕明缓缓转过头，看了儿子一眼。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儿子会如此直接。随即，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一些老家伙，坐不住了而已。我还没到需要他们来教我怎么做事的地步。”
语气中，依然带着属于苏氏集团创始人的骄傲与强硬。但那眉宇间的疲惫，却无法掩饰。
苏九沉默片刻，目光锐利地看向老爹：“网上的那些传言……”
苏仕明长长地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去，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看着儿子，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与无奈：“小九，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单靠一个矿就能解决的。”
苏九的心，微微一沉。他看着老爹的神情，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是不是……又想卖矿区了？”苏九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记得，上一次集团遭遇重大危机时，老爹就曾被迫出售过一块潜力巨大的矿区，那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苏仕明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茶几上早已凉透的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摩挲着杯壁，仿佛在汲取一丝冰冷的慰藉。
“不是我想卖……”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是真的……有点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