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至少他们愿意诚心待我

第二十一章至少他们愿意诚心待我

只见段颎长叹了口气，说道：

“董卓自桓帝以来，也多次破羌立功，但却被调到西域校尉，那里在四五年前本就因为疏勒国的叛乱打了个败仗，董卓没有治理西域的经验，在汉军新败之际，统五百人在西域，又怎能坐的安稳。

他上任后，很快西域爆发了一场叛乱，而他因为平叛不力，直接被免官。所以之前才找到我，想让我牵线，帮他重回官场。

于是，我借宦官袁赦让他进了司徒袁隗的掾属，毕竟他是西凉人，我在朝中政敌也有不少，总得避嫌，只能托袁隗的关系先征辟他。再让袁隗找机会向陛下说些好话，表彰他作为掾属的功劳，加之边境确实出现危机，需要名能打的将领，这才有机会让董卓复官。”

“听起来，他这复官还真是不容易。”

“想那些关东士人，如果是官宦子弟出身，无需任何功绩或能力，就可以在富饶少乱的中原地区当一个县长。他们不缺官做，动辄辞官或是拒绝朝廷的任命，反而能自抬身价。

而我们关西人，纵使立下大功，也只是被授予一些边边角角的职务。董卓之所以这次能被任命为并州刺史，也是因为这是戍边的活，那些关东子弟养尊处优，没人愿意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但对我们关西人来说，有官当就不错了，哪有那个资格挑挑拣拣？挑着最重的负担，灭了火就能得到晋升，灭不了火则前功尽弃，这就是关西人在朝中的宿命。

但即便干着最重的活，关东士人也依然看不起我们，在他们看来，我们就活该为他们奢靡的生活卖命，而他们也天生就有资格骑在我们的头上对我们指手画脚。

我想，但凡是关西人，心里就不可能平衡。”

“这个……”

“奉先，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抱怨什么。

你是五原人，虽然不属于凉州，但却和我们有诸多相似之处。甚至于那些士人对你的态度，就和对我们一样。

所以，你才会寻求拜卢子干为师，想要被士人，被那些自诩清流的士大夫所接受，不是么？”

“……是的。”

“奉先，你和我们很像，我也乐意把你当作我们自己人，我愿意像帮助董卓一样，帮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是并州人，征辟你作为我的掾属就没必要避嫌了，你可以当我的掾属，在我这里学习。将来若有机会，我也会推荐你担任些正式官职。倘若只是小官，也不必由陛下亲自任命，我这里就可以帮你运作关系。

不过一旦你接受了，你就会被视为成为了我们关西一派的人，那么想要让那些关东士人给你好脸色，恐怕就很难了。

即便有着卢子干徒弟的名分，多数清流士大夫恐怕也不会轻易接纳你，名士也不会推举你，想像曹操那样找许劭（许劭：治世之奸贼，乱世之英雄）要个评价来出名，更是痴心妄想了。

到时，你的命运就会跟我和董卓一样，只有靠做哪些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才能一步步爬到高处，但即便真的爬到我这个位置，也注定要提心吊胆，生怕被人陷害。

你好好想想，这是不是你要走的路？”

吕布确实想过，如果他拜师卢植，就更容易融入关东士人的圈子，如此将来也更容易争取到这些人的合作。

如果几个月前，当被问及这个问题，吕布或许还会犹豫。

但那天，他进了蔡府，即便作为卢植的门徒，他依然遭遇了那么多冷眼，遭遇了侍女的刁难。除了有着超越时代眼光的曹操，正常的士人得知他的出身，就没再正眼看过自己。

融入关东世家，真的有用吗？

自己，又真的想要融入那个以血统为尊，靠相互吹捧，浮夸风盛行的士人圈子吗？

不，吕布不想，他甚至觉得，如果为了融入那个圈子，就必须卑躬屈膝，去服从那些能力不如自己的公子哥，对自己而言是莫大的耻辱。

而另一方面，无论段颎还是董卓，都是真正为汉朝立下赫赫战功的人。即便关东士人再怎么以各种理由诋毁他们，吕布仍然将这些功绩看在眼里。

也正因为他们常年居于战阵，无论董卓还是段颎，在看到自己时，就根本没在意自己的出身。

没错，如今关西将领在朝中的也影响力远不如那些关东士人。

没错，即便在前世的记忆力，关中，凉州也是因为董卓，李傕郭汜之乱自己打烂了，关西势力衰弱，最后依旧被曹操为首的关东人统治了天下。

当然，吕布也知道大概后来有无数历史学家，都从事后的角度认为关东士族集团战胜关西军阀视为历史大势所趋。

但即便知道这些，在自己上升无门，处境窘迫，自诩清流之士鄙夷自己出身之时，段颎却愿意接纳自己，不仅愿意对自己提供指导，还愿意帮他指出一条通往官场的路。光是这份恩义，就足以让吕布感动。

我吕布不知道什么历史大势，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谁诚心待我，谁对我有恩，以及谁真的在为维持天下的安定而贡献自己的力量。

“布愿投入段公账下！”

就这样，吕布被段颎征辟为掾属，之后的一段时间，段颎便成为了吕布的老师。

“记好了这个阵型，虽然在一些莽夫的眼里，凉州和并州的士兵，都是靠横冲直撞的骑兵突击击溃敌阵的，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通过这些步兵方阵，结合强弓劲驽，在训练得当的情况下，可以对骑兵造成毁灭性打击。我在对抗羌人时，发明了这种战术，产生过奇效。

当然，一切都建立在士兵平日里得到良好训练的情况下，而练兵时，也有不少技术要点。”

作为汉帝国这个时代在武德最充沛的凉州中首屈一指的将军，段颎拥有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军事理解。

而在这位真正的军事天才愿意在空闲时为吕布讲述那些他当年亲临战线时的第一手资料时，吕布感觉到自己原本的思路都被打开了不少。

从治军法度，到战场上的各种战术，吕布认为段颎的强大是全方位的。

在军中，他既亲临一线，体恤士卒，又严明法度，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在训练时做到令行禁止。

而在战时，他既善于用骑兵突击，在击溃敌军后发起长途奔袭，但也会在恰当的时机主动放弃战马，改为步兵作战，并通过多种步兵的方阵协同，一举击败数倍于自己的敌军。

这一切经验，吕布都默默记了下来，以待有一天能为自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