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4章 血战神武门
火光映红了神武门高耸的宫墙,朱纯臣横刀立马,堵在甬道中央,身后黑压压的京营士卒举着火把,将狭窄的甬道照得亮如白昼。
朱慈烺眯了眯眼,他没想到朱纯臣会来的如此之快,沉声道:
“成国公,本宫奉父皇南狩,何来挟持一说?”
朱纯臣冷笑一声,声音洪亮,仿佛刻意要让所有人听见:
“殿下!京师乃社稷根本,陛下若离京,天下人心必散!臣受皇命提督京营,绝不能让陛下受奸人蛊惑,弃城而逃!
他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里却早已盘算清楚,李自成兵锋正盛,大明气数已尽,若能将崇祯和太子献给闯军,必是新朝大功一件!
朱慈烺盯着朱纯臣那张虚伪的脸,心中冷笑。看来朱纯臣已存投敌之心,此刻阻拦,肯定是将自己与崇祯当做投奔新朝的筹码了。
“父皇...”
朱慈烺眼角余光瞥向崇祯,见他仍神情恍惚,显然还未从方才的崩溃中彻底清醒。他心中微沉,希望这位天子能清醒过来,哪怕只是一句斥责,京营士卒未必敢违抗圣命
可崇祯仍浑浑噩噩,眼神空洞,仿佛对眼前的剑拔弩张毫无反应。
朱慈烺心中一沉,知道不能再拖了。
“朱纯臣!”
朱慈烺厉喝一声:
“你口口声声忠君为国,可敢让开道路,让父皇决断?”
朱纯臣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随即高声道:
“陛下受奸人蛊惑,臣岂能坐视?殿下若真为社稷计,便该请陛下回宫!”
说不通了。
朱慈烺深吸一口气,右手缓缓抬起。身后的骆养性、唐朝臣等人立刻绷紧了身体,手按刀柄。
“既如此...”
朱慈烺的声音冷了下来:
“那便只能动手了。”
他猛地挥下手:
“杀出去!”
刹那间,箭矢破空!
京营的弓手率先发难,箭雨如蝗,朝着狭窄的甬道倾泻而下。骆养性厉喝一声:
“举盾!”
东宫护卫迅速架起藤牌,箭矢钉在盾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但仍有两三名士卒中箭倒地,鲜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流淌。
待箭雨过后,骆养性再次大喝:
“放铳!”
“砰、砰、砰!”
京营前排兵卒瞬间倒了十多个。刺鼻的火药味与硝烟蒸腾而起
铳响过后,唐朝臣怒吼一声,提刀顶着硝烟前突。他身形魁梧,铁甲铿锵,如一柄尖刀直插敌阵。京营前排长矛手仓促迎战,矛杆交错,寒光闪烁。唐朝臣一刀劈断刺来的长矛,反手斩入一名兵卒脖颈,热血喷溅在他脸上,他却连眼都不眨,继续向前推进。
骆养性则率锦衣卫精锐从侧翼突进,绣春刀寒芒闪烁,专挑敌阵薄弱处下手。京营士卒虽人多,但久疏战阵,面对这些真正的精锐,竟一时被压制得连连后退。
然而,甬道狭窄,兵力无法展开,朱慈烺这边虽精锐,但人数仅有六百,而朱纯臣的京营虽战力低下,却胜在人多。
京营兵卒黑压压地堵在甬道中。让他们一时难以迅速突破,刀光剑影间,鲜血飞溅,惨叫声在宫墙间回荡。
朱纯臣在后方冷笑:
“殿下何必负隅顽抗?放下陛下,我保你性命!”
朱慈烺没有理会,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战局,心脏剧烈跳动。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冷兵器战争的残酷,没有英雄主义,只有你死我活的拼杀。耳边是刀锋入肉的闷响,眼前是喷溅的鲜血,鼻腔里充斥着铁锈般的腥味。他胃里翻涌,几乎要呕出来,但此刻绝不能露怯。
“小爷!”
丘致中护在他身旁,声音急促:
“再拖下去,对我们不利啊!”
朱慈烺咬牙,拔出佩剑。他握紧剑柄,剑锋在火光下泛着冷芒。他虽只有十五岁,但自幼接受皇家教育,君子六艺无一不精,骑射更是出众。只是这具身体终究年少,气力未足,面对真正的战场厮杀,仍显吃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翻涌,目光如刀般扫过战局。
必须速战速决!
“厂臣!王大伴!”
“奴婢在!”
“带人护住父皇,随我冲!”
忽然...
“住手!”
一道嘶哑却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
崇祯不知何时已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推开搀扶的王承恩和王之心,踉跄着向前两步,目光死死盯着朱纯臣:
“朱纯臣!朕命你退下!”
朱纯臣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挤出忠义凛然的神情:
“陛下!太子居心叵测,欲挟持圣驾,臣不能坐视啊!”
崇祯浑身发抖,指着朱纯臣的手指微微发颤:
“你...你...”
崇祯见已经说不动朱纯臣,他再度踉跄上前,龙袍上占满了尘土,却依然挺直了背脊。他嘶哑着嗓子对京营士卒喊道:
“朕乃大明天子!尔等...尔等真要犯上作乱吗?”
崇祯的声音在甬道内回荡,京营士卒的攻势明显一滞。这些兵卒虽久疏战阵,但终究是大明将士,面对天子的呵斥,本能地产生了犹豫。
朱纯臣眼见军心动摇,脸色骤变。他突然从马鞍上解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袱,猛地抖开
“哗啦!”
白花花的银子洒落一地,在火把照耀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弟兄们!”
朱纯臣声嘶力竭地喊道:
“朝廷欠了你们多久饷银了?今日只要拦住他们,每人二十两现银!”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泼进了滚油。原本犹豫的京营士卒眼睛顿时红了。一个满脸横肉的把总率先弯腰捡起银锭,狞笑道:
“成国公说得对!咱们卖命这么多年,连饷银都拿不到,还管什么皇帝不皇帝!”
“杀啊!”
重赏之下,京营士卒的攻势骤然凶猛起来。朱慈烺眼睁睁看着局面逆转,心中大骇。他没想到朱纯臣竟然随身带着这么多现银。
“保护陛下!”
唐朝臣怒吼一声,带着亲卫死死顶住突然狂暴的敌潮。一支长矛刺穿了他的肩甲,鲜血顿时浸透了战袍。这位悍将却恍若未觉,反手一刀将偷袭者手臂劈断。
甬道内顿时变成了修罗场。朱慈烺被亲卫们护在中间,眼睁睁看着双方士卒在狭窄的空间里以命相搏。一名东宫护卫被三杆长矛同时刺穿,却仍死死抱住敌人不放,另一边,骆养性的绣春刀已经砍出了缺口,身边的锦衣卫一个接一个倒下。
就在双方陷入苦战时...
“砰!砰!砰!”
一连串的铳声骤然从朱纯臣背后炸响!
“杀...!”
喊杀声如潮水般涌来,朱纯臣的阵型瞬间大乱。朱慈烺抬眼望去,只见火光中,一支生力军从神武门外杀入,为首的正是周显!
“殿下!臣来迟了!”
周显浑身浴血,手持火铳,身后跟着数百精锐,正是他劫粮归来的东宫护卫!
原来,周显在劫粮归来的半路上遇见了护送后妃女眷的司马云,得知朱慈烺尚未出宫,当即率兵回援。此刻前后夹击,京营士卒顿时溃不成军!
“天助我也!”
朱慈烺精神一振,厉声喝道:
“全军突击!冲出去!”
唐朝臣、骆养性趁势猛攻,朱纯臣的防线终于崩溃。京营士卒丢盔弃甲,四散奔逃。朱纯臣见大势已去,调转马头就想逃跑,却被周显一铳射中肩膀,惨叫一声跌落马下。
“拿下!”
骆养性冷喝,锦衣卫立刻扑上,将朱纯臣死死按在地上。
甬道内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声。朱慈烺长舒一口气,转身看向崇祯。这位天子呆呆地站在原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父皇...”
朱慈烺轻声道:
“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您信任的臣子。
崇祯脸色惨白,眼中尽是绝望与自嘲。他缓缓抬头,望向朱慈烺,声音沙哑:
“走...离开这里...”
朱慈烺点头,沉声道:
“全军听令,将伤者带上。护送圣驾...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