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扬帆远航

“三爷爷，有钱还能花不出去？”

陆扬反问，知道自己说不明白的梁老三，索性一下下打开了怀里的机关木枕。

老汉拨动几个楔子、锁扣，木枕就跟盒子似的打开了，里面还有一个木匣，梁老三放下木枕打开木匣，露出了里面整整齐齐、崭新崭新的五沓十元黑票。

这五沓十元黑票，除了崭新整齐之外，印着圣象的纸封条，却比钞票更显眼。

看着面前的十元黑票，陆扬也有一瞬间的不确定，大团结好像不长这样。

“三爷爷，这是现在的十块钱？”

不一样的黑色十元大票，让陆扬心里瞬间拔凉，这要是平行时空，那特么未必会有八零版的少林寺呀！

没了八零版的少林寺，他之前的信心满满，可就要另行评估喽……

正当陆扬觉着心哇凉，裤裆也哇凉的时候，梁三爷开口说道：

“这是五五年发的新钱，到了六二年、六三年左右才换了现在的大团结，上面虽然没说这钱不能用了，但这么多白边大黑十，三爷爷怕你花不出去呀！”

之所以给陆羊把钱换成大黑十，梁老三也是无奈，换这钱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梁老三的二儿子。

大黑十不是不能花，梁老三这几年一直花的就是大黑十。

可五千块大黑十，能不能花出去，又该怎么花出去，老头就不知道了。

听到面前的五沓十元黑票就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大黑十，陆扬倒也没有狂喜，只是仔细的看了看梁三爷手里的木匣。

暗黄带鬼脸，好像是传说中的黄花梨。

再看被放在一边的木枕头内里，暗红色之中带着星星点点的金芒，也好似传说中的紫檀。

“三爷爷，这俩匣子也不便宜吧？我不能要！”

陆扬不说不要大黑十，而是说不要俩破木头匣子，不禁让梁老三愣在了当场。

“这破匣子有什么不便宜的，山外大集上有的是，还比这个大的多、好的多，那种雕花的大衣箱也就十块二十块的，可比松木箱子、樟木箱子便宜多了。”

“羊啊，不瞒你说，这匣子跟钱，都是我家你二大爷不是好来路弄的，羊，你出去能见大世面，三爷爷对不住你喽……”

见梁三爷还抹了眼泪，陆扬却摆手问道：

“三爷爷，这钱我不是不能收，就是想问问还有谁知道这事儿？”

大黑十陆扬虽说从来没见过，但大黑十的传说，他却听过很多次。

面值十元，以后最少十几万一张，五千块就是五百张，五百张十几万，就差不多接近一个小目标了。

不说大黑十的传说，仅是装钱的两个匣子如果是真的黄花梨跟紫檀，用不几年，也会值五千块以上。

如果这俩匣子有出处，可能就价值几万、十几万喽，这还是十来年之内的价格，以后只会越来越高。

弄不好这俩匣子将来就能值个几百万。

“除了我跟你二大爷，没人知道，你四爷爷不知道，你二大娘也不知道，这事儿你三爷爷做的亏心了，羊啊，你要是花不出去，再回来找你三爷爷……”

梁三爷这么说，陆扬可就不客气了，接过老头手里的小匣子合上，又按照老头刚刚的办法，将紫檀木枕组装起来，又拆解过一遍，陆扬才说道：

“三爷爷，您跟四爷爷对我的照顾，我记着了，没啥事儿我就走了。”

一边说着一边用梁四爷给的两身新衣服包了檀木枕，又用黑布包袱皮包住，外面扎上帆布背包带背在身上，陆扬转身要走，却又被梁三爷拉住了。

“羊啊，这是剩的一千七百三，一千五我给你弄了个布带包，你缠在腰上，轻易不要拿出来。”

“这二百三是零钱，这个袋子里有一百二你揣衣服里面；这个袋子里有八十，你揣裤子里，这是三十零钱还有粮票，你装兜里路上花……”

“这是我给你开的证明，你二大爷说陆羊不好听，就给你改了名字叫陆扬，飞扬的扬，他说祝你下山之后能扬帆远航……”

梁三爷帮着陆扬将剩余的一千七百三，分别或缠或藏弄好后，老头才将一纸证明递给他，说完改名的寓意才嘱咐道：

“羊啊，村里我让你二大爷把着前边口，你四爷爷家的叔叔大爷把着后边口，村里人应该不会跟着你。”

“你下山之后不要停，夜里也不能停，遇车搭车有船坐船，走半天零一夜，就没人能追的上你了……”

“走吧！走吧……不好就回来……”

在梁三爷的感慨中，陆扬绑了倒卷千层浪的绑腿，挑起他的大杆子扁担，头也不回的出了石泉村。

几句话小半天，他能带着陆扬的新名字扬帆远航，里面或许有梁三爷父子的算计。

但他们算计的是石泉村那只陆羊，而不是即将要奔赴中原省中牟县的陆扬。

不管是对陆羊还是陆扬，梁三爷父子跟梁四爷做的算是不错。

六千七百三十块钱，在八零年代，不管对村子还是对个人，都算是一笔巨款。

石泉村人没让陆扬在无声无息中死去，还能拿着一笔巨款让他扬帆远航，这事儿做的也算是地道。

挑着‘嘎吱’作响的大杆子扁担，踩着轻快的脚步，陆扬越走越快，身后的石泉村，很快就隐没在了林木遮蔽中。

下山向南，陆扬一路走的顺畅，路上还用两捧核桃米，搭了一辆途径涉县县城的大马车。

入夜前到了涉县县城，再往南走，现在的公共交通就不怎么给力了，但这也没难住陆扬，两捧核桃米外加一块钱，他就搭上了一辆去邯郸的卡车。

这年月的卡车司机较为矜持，如果不是见陆扬一身百衲对襟衣，王姓老司机都不待搭理他的。

一路上，陆扬几次开口搭话，都被老王给粗暴的打断了，理由就是夜里视线不好，闲谈会影响他看路。

但陆扬的一块钱也没白花，途径铁路的时候，司机老王绕了一下，给他留在了一个简易货运站上。

临走的时候司机老王还给了货运站调度一盒烟，让货运站这边给他找个便车搭一搭。

货运站的调度跟司机老王一样矜持，并不搭理主动上前搭话的陆扬，但却给他添了两水壶热水，也接了他捧出来的两捧核桃米。

就这么着，陆扬一边吃着核桃米，一边捧着核桃米，一步步蹭到了郑州跟中牟交界处的一座调度站旁。

因为只能乘坐临时停靠的空车，所以陆扬这一路走的距离虽说不远，但用的时间却很长，足足花了四天的时间才到了交界处的调度站。

货车司机跟火车站的调度员虽说不苟言笑，一个个都很矜持，但这些人却并不冷漠。

当最后一处调度站的调度员听说陆扬要去找少林寺剧组的时候，也给他指出了正确的路线。

按调度员所说，现在少林寺剧组正在幺八零师位于中牟的一处团驻地整训并练习马术，并不在陆扬口中的中州宾馆居住。

有了正确的方向，陆扬从后半夜一直走到了天光大亮，才找到了这处团驻地。

可还没等陆扬开口，他就被哨兵的话给整蒙了。

“同志，这是部队驻地，禁止乞讨，你如果饿了，就绕去东边侧门，我给后勤打个电话，他们会给你吃的。”

蒙了好一会儿之后，陆扬看了看脚上已经磨飞边儿的老布鞋，以及没穿袜子满是煤灰的脚腕，再看看身上分辨不出颜色的百衲对襟衣，无奈一叹说道：

“同志，我不是来要饭的，我是来少林寺剧组应聘武术指导的，能给我联系一下剧组的人吗？”

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跟功夫中四处散发秘技的同行袁翔仁老师好有一比。

但奈何现在武侠热还没兴起，丐帮九袋长老的形象还没深入人心。

陆扬身上虽说也有俩钱袋，却也难奈何面前的哨兵同志不解风情。

“同志，我是哨兵，神圣不可侵犯！你不要再往前走了，我给你第一次警告！”

听到哨兵同志的严肃警告，陆扬只能放弃捧上两把核桃米拉近关系的想法。

看了看一路粘满煤灰变的黑漆漆的双手，陆扬估计这双手捧出的核桃米，人家也未必敢吃。

“同志，不要这么严肃，我是有功夫在身的，我从布袋里掏几个核桃给你演示一下，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见哨兵的双手紧紧握住了胸前的五六半，从布袋里掏核桃之前，陆扬为了不成为哨兵将来的军功章，也只能提前打了招呼。

慢慢放下肩上的大杆子扁担，同样慢慢伸手解开装核桃的布袋，陆扬让哨兵看清布袋里的核桃之后，才伸手抓了三个厚皮核桃，‘咔嚓’一声给捏碎了。

石泉村那只羊的传武圣体可不白给，不仅手指长而有力而且手掌也格外宽厚，一手可以抓三个厚皮核桃。

现在的太行山核桃，可不是以后改良过的纸皮核桃，即便用铁锤，也不容易一下敲碎。

如果用门夹，这种核桃也容易把门给挤了，吃这种老品种的核桃，补脑效果应该很不错。

捏碎核桃，里面的核桃米陆扬也没浪费，将手里的核桃皮一一拨掉，他就将核桃米丢进了自己嘴里。

这也是陆羊家屋里核桃皮的由来，这一手捏核桃的绝活儿，陆扬算是沾了石泉村那只羊的光。

这套活儿，就跟武侠盛行之后，许多人练的大力指差不多，全在一个‘练’字上。

陆扬单手捏碎三个核桃，也让哨兵来了兴趣，只是他有任务在身，虽说眼神儿变的柔和了许多，但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你看，我这不是蒙的，这是功夫，你懂？”

说着话，陆扬双手各拿三个核桃，微微用力，‘咔嚓、咔嚓’两声，手里的核桃就被捏碎了，这次力道拿捏的不错，六个核桃米里有四个还算完整。

“干什么呢！驻地大门不让耍猴儿……”

正当哨兵被陆扬的手艺吸引，微微低头的时候，一声暴喝在两人身边响起，‘耍猴儿’这话再次给陆扬整的有点破防。

“张股长，这位同志说是来少林寺剧组应聘武术指导的，我看这位同志真的有功夫在身，很厉害！”

来人一声暴喝，哨兵立正汇报，但汇报过程中，哨兵的个人感情还是很丰富的。

“我是组织股长张大柱，这位同志，请不要在驻地门前刺探任务机密！”

驻地的组织股长张大柱，多少沾点近视眼，刚刚错把陆扬面前的布袋当做了猴，让这位临时出门办事的组织股长脸上也不禁微微发烫。

“唉……张股长，我要说我是来找张鑫焱导演的，你不能给我抓进去吧？抓进去也好，反正我就是来应聘少林寺剧组武术指导的……”

眼看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参与自己的偶像工程了，陆扬心里也不禁有些着急。

同时，他心里也有畏惧跟胆怯，就是怕现在的公历1980不是他想象中的1980，这处驻地并没有少林寺剧组的人员。

虽说路上的铁路调度员，已经帮他确认过这个信息了，但没有见到真人之前，陆扬心里可不仅是忐忑，还带有对未知场景的恐惧跟胆怯。

心里着急还伴有对未知的胆怯跟恐惧，陆扬这边直接付诸行动，两手连环动作，十来个核桃应声而碎，碎掉的核桃皮与核桃米，都洒在了哨兵脚下。

看到陆扬的威胁动作，张大柱撇撇嘴，也抓起了两个核桃，自忖文职训练标兵的他，对于吃的核桃还是有几分藐视的。

“哎呦我……这核桃特……挺硬啊！”

只是太行山中的老种核桃，可不是他想象中的南方核桃，皮厚壳硬仁小就是老种核桃的特点，其皮壳厚度仅次于纯野生的山核桃。

双手没把子力气，或是没点技巧，陆扬布袋里的太行山老种核桃可没那么容易被捏碎。

“小李，枪给我，你来试试看……”

捏核桃受挫，张大柱依旧没将陆扬当做有功夫的高人，先入为主之下，陆扬在他眼中还是个要饭兼耍猴的。

“张股长，我恐怕也……”

“要勇于尝试、勇于实践，不要畏难，枪给我……”

哨兵小李认真观摩过陆扬捏核桃，他也见过核桃皮的厚度，很有生活的哨兵认为以他的握力不足以捏碎核桃。

但他刚想拒绝，作为组织股长的张大柱就发挥了他的岗位天赋，几句话就让小李把手中的五六半递了出去。

‘嘿！’

‘哈！’

‘嘎吱、嘎吱……’

因为是驻地的大门，加上现在的车辆普及度不高，许多士兵进出营门，都是骑着自行车或者步行。

又因为驻地有少林寺摄制组在，所以营区纪律上也有所松懈。

三个人两站一蹲将哨位围住，很快就吸引了一群人围观。

“都在干什么呢？还有没有点纪律性了？”

“褚副营长……”

“褚营长……”

“副营长同志，这位同志想要找摄制组应聘，哨兵李胡贵屡次劝说无效！”

蹲在地上的陆扬先是扫了一眼胡说八道的哨兵李胡贵，再扫了一眼岁数稍长的褚副营长，只能无奈起身解释道：

“营长同志……”

“你不要说了，我会将情况通报给摄制组，见不见你，由他们来做决定……”

水平较高的褚副营长，并没有让陆扬把话说完，就给他打断了，哨位被围观看似小事儿，但对驻军来说却不是小事。

如果被上级知道了，哨兵是要受处分的，与其跟陆扬拉扯，不如将人推给摄制组，这样哨兵李胡贵就可以保全了。

所以李胡贵刚刚的汇报很重要，他如果不说屡次劝说无效，不仅他会受处分，陆扬也根本没机会见驻地兵营中的摄制组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