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谢罪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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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玄门之变(2)到静水竹楼看清泉

白楚年哪有闲情研究“现代人”这个,胸腔里翻涌的尽是冰碴般的钝痛,墨色眼瞳浸着化不开的霜雪。

此刻天地苍茫如倒悬的琉璃盏,竟唯有这昆仑山巅能容他飘萍之身。

星辰之力已失,若是再遇妖族那些阴诡伎俩……他攥紧袖中朱砂未干的符纸,指尖烙出殷红印痕。

“引我去见清泉。”声线里淬着碎玉般的寒意,却又似绷到极致的冰弦,稍触即断。

“走吧。”

方四意足尖轻点青石,茜色裙裾绽作流霞,鬓间银铃叮咚乱颤,生生将满山雾霭撕开一道明媚的豁口。

白楚年望着那抹跳脱红影,眉间沟壑愈深:“你叫什么名字?”

“啊?”女子蓦然回首,云鬓斜插的珊瑚簪穗簌簌摇晃,“真令人生气!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叫方四意,我都记得你叫白楚年。”

白楚年默念这三字于唇齿间,惊觉昆仑初雪竟沾了桃夭气息。

北斗玄门森严门规忽而掠过心头——琼楼玉宇间,素来只许王孙贵胄拜入,况且只有男弟子。

云阶旁千年紫藤垂落璎珞,他佯作赏景,漫声道:“林和此人,你了解多少?”

四意歪着脑袋想了想,从最初认识到现在,说实话,她还真不怎么了解林和。

“他?”

方四意:“是个人?”

“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或许曾经是个天才修士吧,现在也成废柴了。”

白楚年垂眸时鸦羽般的睫毛半阖,修长指节摩挲着腰间星盘:“他是否可通晓时光回溯之术?或是……”尾音浸着星砂般的幽邃,“观星推演之法?”

“五行术法倒是使得行云流水,别的么——”四意骤然倒退半步,警惕地打量眼前人。

青石径蜿蜒至翠色深处,忽见度修长老负手而立。晨雾在他的鹤氅上凝成霜色,竹叶簌簌扫过腰间墨玉葫芦。老人眼角笑纹如千年古木年轮,声若松涛过隙:“小徒今日不便见客。”

方四意歪着脑袋,小巧的鼻尖微微皱起,嘟囔着:“前日我才来看过清泉呢,怎么今日就不给看了?”

白楚年蓦地抬首,几缕碎发扫过眼尾。他喉结轻滚,嗓音似浸了寒潭月:“她……亲口所言?”

度修掌心幻化:“小友,强求的因果最易化作心魔。”

“什么呀,原来是不想见你啊!白楚年。”四意眼珠子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我想起来了,之前在灵狐殿的时候,清泉就说过不想见你!”说着,她伸手拽着白楚年的胳膊,用力晃了晃,喊道:“清泉脾气那么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快说,是不是你之前欺负过她!”

白楚年瞳孔骤缩,指间星盘骤然迸出幽蓝星火。

记忆如镜湖碎冰,倒映出少年时的荒唐——本是鎏金宫灯下病弱太子,被星轨牵引着踏入仙门。总爱追在那声“爷爷”后讨糖糕的女孩,成了他纨绔岁月里最柔软的箭靶。

那些年清泉月白裙裾总沾着焦痕,是他和同门用火燎的;夜里梳妆镜前总要爆开符咒幻化的骷髅,吓得小姑娘打翻胭脂盒;更别提被青丝绳缚在梧桐树下时,她眼眶里打转的珍珠泪,被日光折射成琥珀色——如今想来每帧画面都淬着悔意。

直到占星长老的星陨鞭抽断三根藤条,才将他骨子里的乖戾抽散。

那日爷爷闭关,他捧着桂花酥穿过回廊寻清泉,却在雕花木门外听见裂帛声与压抑的呜咽。推门时映入眼帘的破碎襦裙,脱掉的里衣,还有三道仓惶逃窜的身影,化作永世剜不去的石头,嵌在他的心里。

爷爷出关以后,将那些弟子剥去仙骨,发落葬花庙,直奔阴阳界,可清泉也再也没有在玄门里出现,听说是和爷爷搬到了山脚下生活。

近日他才知道,清泉被送来了度修长老此处。

“莫非爷爷早就知道……”

想到这里,白楚年便越发觉得心中有愧,没能保护好妹妹,也没有保护好爷爷。那自责如藤蔓般在心底疯狂蔓延,攥紧的双拳因用力而指节泛白。

“长老,她可还好?”白楚年满是担忧地问,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度修枯槁的手指摩挲着星纹杖头,霜色长眉下眸光幽深:“星辰自会指引归途。占星血脉的传承者,总要历经破茧之痛。”话音未落,杖头突然迸出几点蓝芒,在青石板上灼出焦痕。

“度修长老,何处可以见到林和此人。”白楚年又开口,目光中透着一丝急切。

“阿先那小子……”老者截住话头,望着后山方向忽明忽暗的霞光,“许在十里桃林结界中。”话音陡转,浑浊眼瞳迸出精光,“倒是你!当夜在占星楼……可有看到凶手?”骨杖重重杵地,惊起三丈外惊鸿掠影。

“事情发生的突然,老朽去晚了,愧对占星老友啊!”

“九尾……”白楚年突然捂住心口踉跄半步,指缝间渗出妖异的金芒。四意慌忙扶住他时,他不住喊,“是九尾狐族!它们要的不是命,是占星镜和璇玑……我要报仇!”

“痴儿!”度修厉喝炸响,霜发无风自动。骨杖在虚空划出星轨,整个人竟化作流光直坠云海,“天道轮回自有定数,莫要学那飞蛾赴火——”

话音未尽,白楚年突然反手扣住四意皓腕。她吃痛抬眸,正撞进他燃着业火的瞳孔。那些往日里流转的星辉尽数化作炼狱熔岩,烫得她脊背发麻:“告诉她……待我剖出九尾狐妖全族的心头血,定要在师尊灵前点天灯!”

“我去找清泉了。”

白楚年颀长身躯蓦地一晃,喉结滚动数次才哑声开口:“我在此处等你。”尾音未落便踉跄转身,乌靴踏过青砖时,竟在坚硬石面上踩出寸许深的裂痕。

当四意绣鞋踏上占星楼斑驳的旋梯,白楚年忽然捂住心口单膝跪地。他缓缓闭上双眸,细细回忆,思绪飘飞间,才隐隐猜测——占星楼也许是掌门故意毁掉的。

为了不让妖邪获得星辰之力。

而重塑占星楼,修复星轨的办法,此刻正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不能出事。

二楼廊柱间飘着淡淡的返魂香,清泉门前镇着两盏琉璃长明灯。四意叩门时,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迅速打开。

只见清泉那原本娇俏的小脸此刻满是泪痕,眼睛哭得红肿不堪,就像两颗熟透的桃子,泛着令人心疼的红,脸上也是红扑扑的,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两侧。

“是九尾狐妖,你哥看见了。”四意赶忙说道。

“他不是我哥!”清泉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倔强,“害了我爷爷,就不是好妖,我不会放过他的,就算天南海北,我也要问个明白!我爷爷从未……”说着,那豆大的泪珠便又簌簌地落了下来,打湿了她胸前的衣衫。

“你是已经练成辟谷之术了么?”四意看着清泉,眼中带着些许疑惑问道。

“筑基之后便无需进食了。”清泉用云袖胡乱抹了把脸,鼻尖泛着海棠红,“师父说……说……”她忽然扯出破碎的笑,像被春雨打落的玉兰花瓣簌簌坠在青石阶上,“说活着就该随心所欲。”

门帘忽而被掀起,清泉退后半步让出雕花门框:“张瑶姐姐也在……”

四意霎时僵成雪地里的小兽,干笑着往门缝里挤,银铃铛在腕间叮当作响:“哎呀呀这不是张瑶师姐嘛~”眼尾余光却偷觑着屋内人影,暗忖定是她哄得清泉开窍。

自从上日在灵狐殿落败,张瑶与她便再没见过面了。

张瑶正坐在花梨木雕花椅子上,墨色鲛绡裹着玲珑身段,高马尾垂落的青丝泛着冷月清辉。冰雕玉砌的侧脸转过来时,眸光如淬了寒星的剑:“你说凶手是九尾狐族?”

四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而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