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4章 门外何人
那些伙夫被堂倌这阴冷的话语一冲,霎时变了脸色,语气也不由犹豫起来,浑没了先前的强硬。
“闹鬼......闹你娘!都是粗夫壮汉,哪来的鬼敢冲这阳气。”
“便是如此......便是如此。”
话虽这般说,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们的色厉内荏,一个个的都哆嗦起了脖子,再不发一言,往楼上去。
待这几个伙夫走后,那堂倌叹息摇头,自顾自地去收拾桌席上的残羹剩饭。
“闹鬼?”崔玉眉眼低垂,心下暗喃。
要真是闹鬼,这钱老爷又缘何选的这家客栈?出门在外,这等邪事避都避不及,哪还有赶着往上撞的。
念至如此,他微微抬眼,目光送至镖人那桌。
便见那桌沉默的出奇,除庄镖头正压着脑袋与旁边人交谈什么外,其余人没有半点声音出来,只是闷头吃饭。
又是数道沉厚雷霆炸响,外头的雨顿时磅礴起来,霎有一副天河倒悬的气态。
扔下手里碗筷,崔玉起身便往楼上走。
厅堂这一时半会儿的,是看不出来什么了,关键还得去问楼上的钱老爷,为何选得这样一间客栈。
“四爷......您等等哩。”在他身后,猴儿低唤一声,丢下手里两根羊肋骨,紧跟上来。
楼梯早已腐朽,踩在上头,连续传来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与厅堂相比,楼上显得更为昏暗了不少,只楼头楼尾各点着一碗油灯,除此外再无任何照明。
楼道中段则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头坐着一位引路的堂倌,此时百无聊赖的在桌上打起了瞌睡。
崔玉叠指在桌头轻敲,那堂倌猛地惊醒,擦了把嘴角口水,不耐烦道:“爷,您这随便挑个没人的住就行了。”
“钱老爷住在哪间?”崔玉漠然问道。
堂倌眼神瞬间清醒,面色多出几分犹疑:“爷,您找钱老爷有何事?”
“你只需告诉我住的哪间便成。”崔玉目光稍冷,直瞅着这堂倌。
后者低声含糊两句,而后开口:“钱老爷原住在楼尾那间,方才被一穿粉衣衫的爷叫去同住了。”
粉衣衫?崔玉神色微怔。
这队伍里穿粉衣衫的除了常三也就没别人了。
“好,叨扰了。”向他颔首过后,崔玉不再停留,转身随便找了间屋子便推门进去。
若钱老爷真是跟常三同住,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能想到的事情,常三未必就想不到,其自然会去探寻。
“四爷,咱接下来干啥?”猴儿在床尾蹲下,眼珠子提溜个不停,机灵望他。
在房里摸索检查一番后,崔玉也不宽衣,径直躺倒在床,目光依旧在房间内游移。
这屋子......有股说不出来的诡异劲,空气里充斥着些许腥味。
“不干什么,睡觉。”崔玉淡声回答。
除此之外也就无事可干了。
虽说可以回楼下,继续监视那群镖人,可问题是那群镖人也并非盲瞎,见他崔玉在,又如何会去行动?
况且这样还会有犯险的可能。这些天里那庄镖头偷看他时露出的那股子杀意,可并不轻。
这番想着,崔玉闭上眼睛,假睡起来。
虽是假睡,却也朦朦胧胧的过了一段时间,也不知时至几分,道道刺耳的磨刀声混着奸笑从他房间另一侧的窗外传入。
崔玉豁然清醒,却未睁眼,只是沉默听着。
“四爷......咱房间后头好像是客栈后院,声音是从那传来的。”
猴儿压的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继续睡你的,别管。”崔玉轻声回答,眼皮都不带睁一下的。
好奇害死猫,能糊弄过去倒不妨糊弄过去,只要事不关己,又何必将自己置于险地?
他之所以如此关注楼下那些镖人的动向,一是庄镖头对他的杀意,二是担心其做出什么中断行程的事。
而其余外事,他毫不关心。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磨刀声猝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婉转高亢的旦角戏腔,那声音银针似的戳破黑夜的寂静,回荡在整个客栈周遭。
听到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但有先前那堂倌的嘱咐,敢出门打探询问的怕是没有。
毕竟这个世界......真有鬼。
那些伙夫走南闯北的,多少也撞到过邪事,不至于去质疑鬼的存在。
戏腔混着雨声含糊不清,咿咿呀呀,唱的大致是一中举书生去地方上任,路上住了黑店,被人断了脖子、扯了脸皮,又拿走文书,冒名顶替的故事。
伴着唱腔里头故事的行进,便在书生冤魂回来索命的刹那,楼下厅堂的门窗哗啦齐响,雨珠跳地的啪嗒声也适时大作。
掌柜喊叫堂倌的厉声、堂倌关门关窗的急切脚步声,一时俱响。
便在下一刻,又传来堂倌惊呼:“天爷诶,这么大的雨,客官您是打哪来的!”
“这位千金,小店今儿被包了,住不下您呐!”
“怎么了?”这粗声询问和先前叫唤堂倌的声音一模一样,许是掌柜。
“东家,这位千金要住店,可咱今儿个房间不都被包圆了吗?”
“这......您一姑娘家的,如此半夜冒雨在外也不安全......”掌柜琢磨的声音模糊传来。
“不如这样......您就在这厅堂里头休息......”
“无妨无妨,都是在外讨饭吃的,互相照拂本是应该。”掌柜哼哼笑起,不过这笑声听在崔玉耳里却多少带着几分阴沉。
话音落后,周围再度恢复沉寂,那咿呀唱戏声也戛然而止,厅堂中也再无对话响起。
蜡烛噼啪的又响过一阵,楼梯的嘎吱声陡然回荡开,一道脚步声从楼道头端悠悠走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上楼呢?
那群镖人?不,这脚步轻盈得很,不似男人的。
那只能是方才楼下新来的客。
有问题......若是正常人,在得知房间住满后便不可能再上楼来,更何况这人还是被好心收留在厅堂的。
脚步声依旧行进,已然过了中段的桌子.......朝崔玉这边来了。
下一刻,脚步蓦地停下,就停在......崔玉房间外!
崔玉眼皮轻颤,骨手从袖中探出,搭在人皮袋上。
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停在他的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