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在哪？
五仙镇，一间酒楼中。
一张角落桌席上，崔玉头顶一轮笠帽，帽檐拉低，他端起酒杯，沉默饮酒，耳朵却始终听着厅堂中央那几张桌席上的谈话。
“听说了吗？”
“听说啥？”
“害，这你都不知道......就在昨天半夜，黑市那边遭了屠，除金门、风门以外的其他三大门子，档口都被砸了。”
“有这事？”
“还不止呢！这金门啊，确实是狼子野心，仗着手里有江湖令，怕是想将这五仙镇彻底独占。”
“就今儿个早晨，那金门的尊爷竟杀了花子门的元老和尊爷，听说啊，花、挂、评三门已经联手了，要在日落之前，让金门给出个交代......”
“那这金门的尊爷呢？金门不拿她给个说法？”
“怎么可能不给，那胡太爷当场就下了令，把那杀人的尊爷逐出去，依我看呀，这就是卸磨杀驴。”
“你想啊，没有胡太爷的指事，那尊爷是个屁，她敢动花子门？”
“仁兄说的是......那尊爷现在如何呢？”
“如何？能如何，被那三大门子的太爷杀的到处跑，听说现在跑到南城门那头的坟山上去了。”
听到这，崔玉将手中酒水一口饮尽，在桌上拍下一串铜钱，起身走出酒楼。
解下拴在酒楼系马桩上的缰绳，崔玉翻身上马，朝花子门方向赶，在去找人牙子前，那剪子必须拿回来。
钱是他从元爷身上摸的，马是用摸来的钱买的。
泥人离开后他便来到了这吃睡了一番，毕竟不是铁打的，又在生死里摸爬滚打那么多遭，再不休息，他的精神也难以维持。
而和人牙子之间的事也是时候做一番了结，今晚他们便要离开五仙镇，人牙子若不死，去秦州的这一路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烦。
至于金门和其他门子之间的事，他不需管，既是常三要取物，其自然会去其中运作。
因此，他只需关心人牙子这一件事便够了。
......
“让老头......你当真是好算计！”人牙子双手翻弄，手中泥团被捏出合适的形状，填补在血淋淋的胸口上。
林木阴森，纵使是白天，这片坟林子里也透不进半点阳光。
而就在这密布的阴森林木间，正影影绰绰的站着不少人，皆是各门好手。他们神色一例冰冷，目含杀意的望向人牙子。
在她对面，三大门子的太爷依次而立，让太爷站在最前，他一手捻着佛珠，一手背在身后，面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笑容。
“道友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我花子门元九爷和常尊爷皆丧你手，我来取你命，有何不可？”
看他装傻，人牙子阴笑两声，再不理他，反冲其身后的张太爷道：“若我的消息不错，张太爷......你的寿数也不多了吧？”
“只要你帮老婆子我拦住他，老婆子愿将炼药之法双手奉上，你看如何？”
张太爷神色淡淡，饶有兴趣的看她一眼，失笑摇头：“道友，你还是没有想清关键呀......”
延寿不延寿是小，评门能否稳固是大。
只要有评门在，寿数总会得到解决，可以让人去寻灵材，也可让人去别处买药。
可一旦评门没了，那么一切便都是空谈，就算活着也只是在这乱世中苟且。
人牙子眼底掠过一抹阴狠，她冷哼一声：“光凭你们，莫非真觉得能留下老婆子我？”
让太爷手指停在一颗佛珠上，无奈摇头：“道友，你又错了，我们几个老头子可从没想过留下你，只要你退出五仙镇，从此不再踏足，此事便算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他们原本就没有放这老太婆走的意思，但先前的交手已然让他们发现，这个目标不现实。
这老太婆可谓是手段频出，让人摸不着底，虽然三人联手将她打伤，却远远不到要其命的地步。
反倒是他们三人的寿数越发吃紧。
但无论如何，这老太婆决计不能再在五仙镇出现，否则他们的脸面往哪放？
再者，其实力深不可测，留在五仙镇只会是一大隐患。
人牙子阴沉的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片刻，而后生硬点头：“好，我答应你们，离开五仙镇。”
闻言，让太爷含笑点头，目光深邃的望着她，缓缓侧过身子，向外摊手，另一只手则藏于背后，悄然运气：“既如此，那便请吧。”
若是可能......
“我三人闲来无事，便陪道友走上一程。”
话到此处，人牙子不由冷哼，抬步走向三人。
但，就在她与让太爷擦身而过的瞬间，手掌一翻，一面上书‘魂兮归来’的幡子眨眼出现在她手上，猛拍向让太爷胸口。
变故发生的极快，可就让太爷而言却早有算计，从未放下对这老太婆的警惕。
他侧身闪开，可下一刻，便见这幡子仿佛有生命似的，竟吸附着荡过他胸口。
一声尖锐鬼啸霎时响彻山林！
让太爷神色罕见一狞，他的面上离奇的泛出一抹苍白，一股强烈的眩晕陡然在他脑海升起。
“找死！”让太爷沉声低喝，右手抬起，反拍在人牙子肩头。
感受着这一掌，人牙子脸色也是骤然一僵，她当然清楚这一掌里蕴含着什么，这可是要命的东西。
正此时，张、黄两位太爷互相对视一眼，终于迟迟出手。
张太爷手从袖中抽出，拿着一块惊堂木朝空气一拍。
黄太爷从背后抽出环刀，口中吐出一口酒液在刀刃上，轻呵一声后，刀上顿时燎起炽热火焰。
人牙子耳边，惊堂木咵嚓一声炸响，她身形不由摇晃起来，眼中世界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无论看什么都是扭曲颠倒的，甚至还有幻象，从前杀过的人，正从冥府血河中爬出来.......向她索命！
眼见事不可为，她急忙退出两步，与三人拉开距离后，反手探入人皮袋里抽出一张符纸，冲着自己面门就是一拍。
在三人眼中，人牙子身形霎时变得虚幻起来，不出几个眨眼，便于原地凭空消失。
让太爷神色阴沉，脸上跟着泛起一丝红晕，喉咙里不断涌出一股子腥味，却都被他强压下去。
他冷着眼瞥向张、黄二人，是反应不过来么？
不，不是。
是他们有心想让自己死啊......
不过.......倒也无妨。
......
一口摆放于墓室中间的，未合盖的棺材里，一只枯如瓜蔓的手扒在棺材侧板上，缓缓用力上撑，将身体缓缓带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人牙子。
她张口哇的喷出一口血水，整张脸青紫一片，显出一种死意。
这让太爷的拍花子还真是剧毒无比......但好在，她逃出来了。
只需在这个地方多等那么些时候，等几大门子的事情落定后再出去便可。
唯一让她担心的，便是那羊会不会趁这段时间逃掉。
“不......应该不会......”人牙子面露沉思，喃喃道。
那羊最大的可能便是藏于暗中窥伺着这一切，而眼下她伤的这般重，正是取她性命的好时机。
“不过......他到底藏在哪呢？”人牙子再度自呐。
话音未定，一声冷笑在她耳边嗡地炸响。
便见棺材外，一个人影正倚靠在侧。
“婆婆......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