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9章 以画入道,画幽娘娘
陆羽缓步上前,在案几前驻足,正欲谦逊回应。
“指教不敢...”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被画中红衣女子牢牢攫住。
那女子凭栏而立,虽是侧影,却已活色生香。
衣袂翻卷似有清风拂动,眸中那抹忧郁竟如实质般穿透画卷,直刺观者心扉。
陆羽心头蓦地一颤,莫名生出要将这弱质女子护在怀中的冲动。
“兄台觉得拙作如何?”
书生含笑相询。
陆羽闭目长叹。
“神乎其技...”
忽地睁眼,眸中寒芒乍现。
“近乎于——”
“道”字方出,青光法剑已然出鞘!
“锵——”
剑光如电,书生颈间倏然浮现一道血线。
他瞪大眼睛,手中狼毫“啪嗒”坠地,溅起墨花点点。
“你...怎...”
鲜血喷涌如注,书生倒地时,脸上还凝固着惊愕。
“少、少爷!”
林三脸色煞白。
“此獠画技与那邪画同出一源。”陆羽归剑入鞘,冷眼睥睨地上尸首,“纵非魔修,亦是帮凶,死不足惜。”
原来,陆羽正是从案几上的画作中窥破了书生的破绽。
林三闻言,忆起村中惨状,当即朝尸体狠狠啐了一口。
“该杀!”
庙外惊雷炸响,照得书生尸身惨白。
案几上的红衣美人图突然无风自动,缓缓悬浮至半空。
画中女子徐徐转身,露出惊世容颜——柳叶眉下秋波流转,朱唇微启似嗔似笑。
陆羽五指骤然扣紧剑柄,心头骇浪翻涌。
这分明是寻常宣纸、普通笔墨,更无半分法力波动,怎会有如此诡变?
“郎君可是在猜奴家用的什么法术?”画中女子似看透他心思,掩唇轻笑,声若珠玉相击,“嘻嘻——”
见陆羽沉默戒备,她幽幽一叹,眼中哀怨流转。
“罢了,说与你听也无妨。奴家以画入道,这丹青里藏着对天地规则的一丝感悟,自然...与众不同。”
“以画入道!”
陆羽心头一震,蓦然想起老观主当年教诲:
世间修法,除正统入静之法外,尚有三大蹊径——
其一为魔门邪法——如血魔宗“血子”,需以数百生灵精血祭炼。
纵是凡夫俗子,只需融合血子,亦可跳过入静期,直入炼气之境。
其二乃旁门左道——寄情于书画琴棋等民俗百艺。
悟道时自通部分天地规则,法术玄妙更胜寻常修士。
其三则是以武证道,先天之境战力无双!
这三大蹊径,除魔门邪法之外,其余两条皆难如登天。
若无大机缘、大毅力,断然难以功成。
思及此处,陆羽抽剑陡然指向画作。
“回音城中的妖道,可是受你指使?北面村庄的血案,也是你所为?”
女子笑容骤敛,眼中迸出怨毒。
“原来是你杀了我的‘怀菊’!”
她突然厉声尖啸。
“血鼠那个废物呢?可还苟活?”
画纸剧烈震颤,红衣翻涌如血浪,缕缕黑气自丹青中渗出,如毒蛇般蜿蜒游走......
见状,陆羽面色大变,不敢有丝毫迟疑,手中法剑猛地一抖,悍然刺出。
剑光如瀑,刹那间化作万千光影交织成网,将整幅画作笼罩其中。
“嗤——”
利刃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画中女子连同画卷瞬间被绞成齑粉。
“你逃...不掉...”
怨毒的余音在破庙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陆羽尤自不敢大意,左手掐诀,火球符轰然爆裂!
炽焰席卷而过,所有纸屑瞬间灰飞烟灭。
余势未消的火球径直撞上庙墙,在斑驳的墙面上炸开丈许大洞。
狂风裹挟着暴雨呼啸而入,篝火剧烈摇曳,将陆羽冷峻的面容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持剑而立,警惕地环视四周,直到确认画中女子彻底湮灭,才稍稍放松。
林三缓过神来,麻利地将尸体拖出庙外,又用案几木板等杂物堵住破洞。
递来的肉干还带着体温。
“少爷,垫垫肚子吧!”
陆羽正要接过,忽觉左腕一轻——
“嗖!”
雾烛如断线的珠子般坠落。
他闪电般伸手接住,却见小蛇浑身灰雾翻涌,转眼凝成个密不透风的茧。
茧壳表面鳞纹密布,隐约有流光游走。
“这就突破了?”
指尖轻抚茧壳,陆羽难掩讶异。
寻常妖兽破境哪个不是费劲巴拉?九死一生。
偏偏雾烛这般水到渠成,仿佛只是推开了本就虚掩的门......
不知何时,庙外雷雨渐歇。
一束皎洁月光穿透云层,恰为灰茧披上银纱。
茧中传来细微的“咔嗒”声,似有什么正在苏醒。
————
画作碎裂的刹那——
长秋国都,皇宫深处。
“哗啦!”
鎏金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被尽数扫落,胭脂瓷瓶在青玉砖上摔得粉碎,殷红的脂粉如血般溅开。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绯色宫裙翻卷如烈焰,金丝牡丹纹在裙裾间明灭不定。
满殿侍女伏地战栗,珠钗碰撞声与牙关打颤声此起彼伏。
若陆羽在此,定会惊觉这尖利嗓音与画中女子如出一辙。
“都退下吧!”
一名中年宫装妇人摆手示意,众侍女如蒙大赦,慌忙退下。
待殿门合拢,才轻声询问。
“少主何故动怒?”
菱花镜中映出一张摄人心魄的面容。
远山眉染着戾气,芙蓉面凝着寒霜,连满室烛火都为之一黯。
金凤步摇突然剧烈晃动,镜中人猛地转身,腰间十二玉璜碰撞出杀伐之音。
“血鼠那个蠢货!竟折在三仙观一个小辈手里!”纤纤玉指掐进雕花妆台,檀木表面顿时浮现五道裂痕,“本座定要将他抽魂炼魄!”
“少主,”妇人压低声音,“册封皇后在即,切莫因小失大啊!”
“呵...”女子忽然抚上自己脖颈,指尖在雪肤下按出青紫淤痕。
“这身皮已披了十日,都要发臭了!”
她凑近铜镜细看,瞳孔深处泛起血色。
“你可打探清楚了,秦坤老贼何时闭关?”
“老身已探明,”妇人凑近耳语,“秦坤今夜子时闭关。”
女子眸中闪过一丝喜色,恰如冰河解冻。
可这笑意还未达眼底,殿外突然传来尖细通传。
“圣驾至——画幽娘娘接驾!”
她转身的瞬间,所有狰狞都化作绕指柔情。
眼角泪痣轻颤,连裙摆翻飞的弧度都恰到好处,仿佛刚才的暴戾从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