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家人
吃完饭,沈定州带着我到楼下的公园里坐着晒太阳。我们俩手牵着手坐在长椅上,秋天的太阳很温暖,下午的风也是舒适的,耳边是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儿童打闹嬉笑的声音。
真是非常安逸的时刻。
沈定州一直看着东方,那里有几个穿着病服的孩子在踢球。
他应该是很喜欢孩子的,平时在家同路路缘缘玩得很好,也经常给他们俩买礼物,尤其是缘缘,给她买了很多漂亮的裙子,两个孩子都很喜欢他。
他到底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我想得头疼,干脆不想了,不要就不要呗,反正我也不想要。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把他拽回神,问:“那天你怎么送我来医院的?”
他看着我,声音闷闷的,“赵洁刚好回来了,管家开车,我抱着你坐在后座。”
我震惊地看着他:“是我的车吗?”
他点了点头。
“清……清理干净了吗?”我的声音颤抖。
“当然”,他笑笑,把我搂进怀里,让我的头靠着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喜欢那辆车。”
我放下心来,如果三四天没清理,血迹都干涸在车上了吧,那场面和味道,我想都不敢想。
一个足球滚到我们脚边,沈定州捡起来,看向正跑过来的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大约四五岁的年纪,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颊因为刚刚运动过红扑扑的,带着点汗水。
他跑到沈定州面前,礼貌地道歉:“对不起叔叔,我不是有意踢到你们这的。”
沈定州温柔地笑笑:“没关系。”把手中的球递还给他。
小男孩开心地笑起来,笑容非常灿烂,眼睛都成月牙了,“谢谢叔叔。”他偏头看看我,说:“叔叔,你女朋友长得真漂亮,希望她早点好起来。”
好乖好可爱的小孩,我的心软软的,笑着说:“谢谢你啊,希望你也早日康复。”
小男孩拿了球跑回去继续和伙伴玩,沈定州坐回我身边,搂住我的肩膀,把我紧抱在怀里,问:“你喜欢小孩子吗?”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的起伏,我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我的心跳如擂鼓,他问这个做什么?难道还是在试探我?或者说他发现我藏的药了?
我语气平静地说:“喜欢啊。”
“那你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我吓一跳,他果真发现了。可他又说:“之前我说要孩子你都不说话,我觉得你应该是不喜欢。”
看来还没有发现,如果发现了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平静的样子了。“原因很多吧,一来我现在的身体不适合要孩子,二来……是我害怕。”
“害怕?”他有点奇怪。
“你知道赵洁为什么愿意和我一起冒险逃出实验室吗?”
他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在静静地听我说。“因为实验室找到了缘缘和路路。”我缓了口气,才说:“实验体的孩子和实验体一样具有研究价值。”
“在实验室里,当女性实验体生命指标达不到实验的要求时,就会被注射一种药剂然后强制结合孕育一个更健康的实验体。我曾经看见过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被取血割肉,当时他那么小,还没有我的小腿高,哭声撕心裂肺,我连续好几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那个婴儿,我梦见他鲜血淋漓地朝我爬过来,眼睛哭得汩汩向外流血。”
沈定州抱紧我颤抖的身体,我抹去眼泪,说:“在我逃出实验室的时候,他们已经给我注射了特定的针剂,我害怕我的孩子也会被抓走做实验。”
“不会的,”沈定州拍着我的背安抚我,坚定地说:“我们的孩子不会被抓走的,我会像保护你一样保护他。”
“我知道,”我牢牢地抓住他的手,像找到支点一样稳住自己,“但是我就是害怕,你不知道实验室的日子有多恐怖,那里就是地狱!”
沈定州抚着我的脸,擦干净我脸上的眼泪,看着我惊恐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满是心疼,“不要怕,等实验室不存在了,你就能安心了。”
我点点头,躲进他怀里,平复呼吸。
我们俩在长椅上坐了很长时间,一直到那群孩子走了我们才准备走。
刚站起身,风就吹过来两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女声说:“……等明天再过来吧。”
男声回:“明天早上和阿竞一起来吧。”
我瞬间像是被钉住了全身一样动弹不得,还有猛烈的刺痛直插进我的大脑。我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这声音来自谁——我的妈妈爸爸。
我强烈地想回头看看他们,但又怕和他们撞个正着。我一下子埋进沈定州的怀里,将脸深深地藏起来。沈定州的脸蹭蹭我的头,应该是侧脸对着我爸妈。
爸爸妈妈的声音还在不断地传过来,我的心一下比一下更疼。
“老徐,你看那个女孩的背影,和咱们一一好像啊。”我一下子僵住,仿佛连心跳都静止了。
过了很久之后,爸爸的声音才传过来,“……你看错了,那是别人家的孩子。”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明明日思夜想的爸爸妈妈就在不远处,可我却不能和他们相认,甚至不能回头看他们一眼。
“又看错了啊……唉,最近这眼神可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别说你了,我最近也是……咱俩真是年纪大了。”
我几乎忍不住要转身喊住他们,可沈定州紧紧地抱住我,阻止了我的行动。我内心的疼痛和折磨快要将我的胸腔撑爆,我对着沈定州的肩头狠狠咬了下去。
隐忍的闷哼从头顶传来,他的肩头被我咬出了血迹,白色的布料上晕染着红色的血和泪水。
我转头去看爸爸妈妈的背影,黄昏下,他们俩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向远方。我想去追赶他们,我想告诉他们,我就在这,我还活着,你们看看我,你们抱抱我。
沈定州拉住我,不让我去。
我眼睁睁看着爸爸妈妈的背影消失在远方,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此消失不见。我慌乱、恐惧、悲伤、绝望。
我埋在沈定州的怀里,崩溃地大哭:“沈定州,我好疼啊……我全身都疼……”我的手无力地指着心口,“这里……这里最疼……”我紧紧地抓住他,像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求你了,救救我!”
沈定州紧紧搂着我,一边轻抚着我的背安抚我,一边慌乱但心疼地说:“我在呢……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我在沈定州怀里哭晕过去。等我再醒过来,是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