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理论基础：产业组织理论
所谓产业组织，是指同一产业内企业间的组织或者市场的关系。产业组织理论主要研究产业的竞争和垄断与规模经济的关系及矛盾问题。从发展历程来讲，产业组织理论源自“马歇尔冲突”及不完全竞争理论，在有效竞争理论的影响下，成熟于哈佛学派的“市场结构（Structure）——市场行为（Conduct）——市场绩效（Performance）”（简称“SCP”）分析框架，此后又逐渐发展出芝加哥学派、可竞争市场理论、新产业组织理论、新制度经济学等多个流派[42]，不同流派之间的学术交融，推动了产业组织理论的不断发展和完善，已经成为现代产业经济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产业组织理论的起源
19世纪末，新古典学派经济学家阿尔弗莱德·马歇尔（Alfred Marshall）在研究中发现，追求自由竞争的企业通过大规模生产可以实现规模经济，有利于降低单一产品的生产成本、提高其市场份额；但与此同时，规模经济也必然导致企业所在产业的市场结构趋于垄断，垄断的形成又反过来阻碍市场机制发挥资源配置的作用，从而影响企业的自由竞争[43]。后人将规模经济与市场竞争这一对矛盾称为“马歇尔冲突”。
进入20世纪初期，垄断和寡头垄断现象在欧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出现，关于“马歇尔冲突”的理论研究也开始成为热点。1933年，哈佛大学学者张伯伦和剑桥大学学者罗宾逊分别出版了专著《垄断竞争理论》和《不完全竞争经济学》，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现实的市场是由不同程度的垄断和竞争相互交织并存，而并非只有要么竞争、要么垄断两个极端状态[44]。鉴于马歇尔、张伯伦、罗宾逊三位学者对产业组织理论的开创性研究，不少学者把他们称为产业组织理论的鼻祖。
（二）产业组织理论的形成与发展
1.有效竞争理论的提出
1940年，克拉克（Clark）提出的有效竞争理论对产业组织理论的诞生形成了重要推动作用。克拉克（Clark）认为，鉴于市场存在不完全竞争的事实，为了妥善处理市场竞争与规模经济的矛盾，有必要明确有效竞争的概念，也就是要形成既有利于发挥规模经济的作用又有利于维护市场竞争的产业发展格局，达到这一目的的措施就是政府的公共政策[45]。然而，克拉克并没有提出有效竞争的衡量标准，这个问题却引起了广大学者们的兴趣。斯蒂格勒（George Joseph Stigler）、柯尔文·爱德华兹（Corwin Edwards）、阿达尔曼（M.A.Adelman）等纷纷研究提出了有效竞争的衡量标准，进一步完善了有效竞争理论[46]。不久，哈佛大学学者梅森（Mason）主张将实现有效竞争的条件分为两大类，一是实现有效竞争的市场结构标准，二是实现有效竞争的市场效果标准[47]。此后，索斯尼克（Stephen Sosnick）在梅森二分法的基础上，增加了市场行为标准，构建了有效竞争衡量标准三分法[48]。梅森的弟子贝恩（Bain）还分析了引致有效竞争的市场结构、市场行为、市场绩效之间的关系[49]。实际上，关于有效竞争衡量标准的研究，正在不断催生着产业组织理论“SCP”分析范式。
2.产业组织理论的哈佛学派
作为产业组织理论的集大成者，1959年，贝恩出版了第一部关于产业组织理论的著作《产业组织》，系统性地论述了产业组织的理论体系，阐述了产业组织的研究目的和研究方法，提出了市场结构、市场行为、市场绩效这三个现代产业组织理论的基本范畴，并通过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将SCP理论与一些国家的产业组织政策实践联系起来，使产业组织理论更具实践基础。之后，凯森、特纳、谢勒、凯维斯、谢菲尔德、科曼诺等学者，对产业组织理论体系作了进一步发展和完善。尤其是谢勒，在《产业市场结构和经济绩效》一书中，提出了完整的SCP范式学说。一些学者也把SCP范式的形成作为产业组织理论体系初步成熟的标志。
关于SCP范式，哈佛学派认为，市场结构、市场行为、市场绩效这三个要素之间存在密切的单向因果关系，即产业的市场结构决定产业内企业的市场行为，而企业行为又会形成相应的市场绩效。按照SCP范式，行业集中度越高，处于垄断地位的企业相对倾向于提高其产品价格，阻碍竞争对手进入该行业，或者阻碍技术进步，以便谋取更多的垄断利润，造成社会资源的非效率配置。为提高市场绩效，哈佛学派的政策主张是政府对产业发展进行干预，即政府部门通过产业政策来优化产业的市场结构，对垄断企业的市场行为进行干预，限制垄断企业的市场势力，促进市场的适度竞争。然而，SCP范式的理论也存在短板，即过于强调经验性分析，缺乏有效的理论基础和计量分析。
3.产业组织理论的芝加哥学派
进入20世纪70年代，美国曾经引以为豪的钢铁、汽车等支柱产业的国际竞争力日趋下降，不少学者将其原因归结为哈佛学派所主张的过紧的反垄断政策。为此，一些新的产业组织理论流派应运而生，其中就包括了芝加哥学派。
1968年，芝加哥大学教授施蒂格勒出版了其经典著作《产业组织》一书，标志着芝加哥学派理论的成熟。芝加哥学派继承了芝加哥大学自由主义经济思想，在研究产业组织的分析方法上更加强调价格理论的适用性。芝加哥学派认为，现实中并不存在哈佛学派所说的过于严重的垄断问题，而且即使市场中存在不完全竞争，只要政府不对市场准入进行限制，长期均衡也能够通过市场机制实现。因此，芝加哥学派主张政府减少对产业活动的政府规制。芝加哥学派虽然也考虑反垄断，但目的主要在于提高经济的效率。20世纪80年代，芝加哥学派的理论观点一度成为美国经济治理的主流思想。
20世纪80年代，在芝加哥学派理论的基础上，鲍莫尔等学者提出了可竞争市场理论。可竞争市场理论认为，即使在垄断市场，只要保持市场进入和退出的自由，且不存在特殊的市场进入和退出成本，潜在的竞争压力将迫使所有企业采取竞争行为，因此，高度集中的市场结构和较高的经济效率之间并不矛盾。
4.新产业组织理论
新产业组织理论也是20世纪70年代兴起的一个主要流派。新产业组织理论注重对企业的市场行为进行分析，在研究方法上，主要运用博弈论，通过建立数学模型，研究企业行为的合理性和经济福利问题。新产业组织理论最主要的特点，是将市场结构作为研究市场行为、市场绩效的内生变量，而不是外生变量。从某种意义上说，新产业组织理论也是对哈佛学派SCP范式的补充和完善。1988年，让·梯若尔首次以博弈论的分析方法重新书写了产业组织理论，他也因此成为产业组织理论领域的学术权威[50]。
（三）产业组织理论在网络产业领域的应用
产业组织理论对许多发达国家的产业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也是学者们研究各类产业的重要理论工具。李宝良、郭其友认为，“产业组织理论有助于企业制定战略决策和政府制定产业竞争政策”[51]。通过中国知网查询，据不完全统计，以“基于产业组织”为主题的文献量多达2885篇，以“基于SCP”为主题的文献量多达2313篇，如李晓钟、王继东等对汽车产业，聂庆璞等对游戏产业，杨宏伟等对电信产业的研究，均是运用了产业组织理论[52]。
20世纪90年代以来，作为自然垄断行业的电信产业，在全球范围内放松规制、鼓励竞争的趋势蔚然成风，如何激励规制改革、提高规制和竞争的效率，成为全社会关注的焦点。因此，关于电信产业的规制与竞争理论，自然而然地成为产业组织理论的一个重要发展方向。而当前，电信网、广播电视网、互联网经过融合已然形成三网融合产业组织，要想了解产业内处于什么样的市场结构、市场主体如何竞争，产业市场绩效如何，如何促进三网融合产业更好地发展，产业组织理论SCP范式可作较为理想的分析工具。
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三网融合产业的自然垄断属性以及意识形态、文化等方面的特性较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更为鲜明，在产业发展过程中，必须对产业进行适度的规制。因此，本书在SCP范式的基础上，结合中国三网融合发展实际情况，构建了“状况—结构—行为—绩效—规制”的分析框架，力求对三网融合产业进行全面客观的研究。
关于SCP范式，笔者较为认同苏东水[53]的观点，即三者之间存在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双向因果关系。从短期看，市场结构决定市场行为，市场行为决定市场绩效；但从长期看，市场绩效对市场行为、市场行为对市场结构也有一定的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