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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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春日宴

舞会结束时间还早,张铃悦在后台与戏班的负责人交谈。

范知许——上海滩有名的花旦,18岁就撑起了宁安梨园的半边天。

谁不知道范小姐一票千金难求,张铃悦为了请来戏班整整磨了半个月,可以说这真是一块硬骨头。

好在最后的结果并不令人失望。

张铃悦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站在她身侧,“范小姐,有劳了。”

范知许把玩手中折扇,“双赢,我并不亏,所以谈不上有劳。”

脚下的石子动了动,不远处小车驶过来,她脚上的高跟鞋与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看着伙计把衣服物件一一搬上车,范知许才面朝她,细细打量,精致的眉眼中皆是满意,于是她上车之际凑到她耳边,“我很期待我们之后的合作。”

张铃悦有些惊愕,很快回道,“那就要看范小姐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她嘴角轻扬,露出缱绻动人的笑容,“我的荣幸,下次见。”

张铃悦看着她上车关门的背影,松了口气,这一场表演才算真正结束。目送车子远去,转身要进门,三人突然走到她面前。

“饿了,我要吃饭。”这是袁嘉琳。

“可是你刚吃了五块奶油蛋糕诶?”吴叶震惊。

“那又不占肚子。”

“看看我们大会长还要应酬吗,不要就可以回去了。”雷青青说。

“所以,大会长还要应酬吗?你知不知道今天慧姐姐亲自下厨诶,我可要快点回去。”袁嘉琳双手环胸,挑眉问。

张铃悦笑了,“晚上的酒宴我不用参加,现在就可以回去。”

谈不上不用参加,酒宴由周校牵头,到场的都会是上海滩的名人大家,政权中心的纠葛留给这群老谋深算的狐狸才更好。

至于交谊会,校庆本身就分两大环节:礼堂表演和交谊舞会。她与副会长徐宁一各司其职,双方互不干扰。

夜晚早就黑了下来,步入春天,晚风也依旧冷冽,四人互挽着彼此,以此汲取热意,走出校门,在街道站了一会,伸手拦了两辆黄包车。

是两个和看上去年纪就比她们小的男孩,一身朴素的蓝色布衣,头戴小毡帽,脖子上挂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毛巾,脚穿布鞋,皮肤黝黑干燥,背部微驼朝着她们憨笑。

眼睛倒是亮晶晶,“小姐去哪?”

张铃悦和吴叶坐一边,“南京西路1025弄。”

“好嘞,坐稳了您嘞。”

两辆稳当行驶的黄包车坐起来没有颠簸的感觉。雷青青按住袁嘉琳的手,被冻得一激灵,“手怎么这么冰啊?”

袁嘉琳缩到她身边,吸吸鼻子,“体质问题,没事儿。”

雷青青听完,握得更紧了,使劲揉搓着。

路灯下行人的身影由远及近,各大商店百货琳琅满目,橱窗里陈列着各种时尚的商品,街道车水马龙。路过百乐门时还能听见热闹非凡的歌声,纸醉金迷,灯光璀璨。

很快到了目的地,两个小车夫憨态可掬的接过钱,嘴上道着谢,又快步拉着车跑开。

径直上了三楼,这是新式弄堂,现在人都叫新式里弄,建筑融合了中西元素,弄内环境优雅,周边有许多商店、咖啡馆,出行相当便利。

这是这群人筹钱租下的。

除了雷青青、袁嘉琳、吴明慧、张美珍和敖玉华以外其他五人都住在家里,所以当这几位大小姐提议租下一整栋的时候,张美珍和袁嘉琳震惊但严词拒绝了。

原话是,“有钱也不能这样造。”

但是鉴于她们人实在有些多,最终还是租下了两层。上下两层都是四居室,三间卧室一间客厅,客厅很宽敞,坐下她们一群人也是绰绰有余。

二楼由吴明慧、张美珍和敖玉华三人住,三楼目前只有雷青青和袁嘉琳,但是每次聚会后,每人房间都能多出一人来。

“排骨焯水了吗?阿许田螺要洗干净一点的哦,玉华你杀鱼的时候可小心的手,雪灵,油热了叫我,我好煎饼。”吴明慧身上挂着围腰,左右忙活的叮嘱,手上的一坛桃花酒倒出来一点半,香味弥漫。

“焯水啦,给你放这咯。”张美珍把冲干净的排骨放在一角,又拿起一旁的菠菜想去洗,结果正看到敖玉华利落的给鱼刨开肚子,若有所思,“这就是学医的好处吗?”

“放心我还没那么傻呢。”一边接过吴明慧的话,一边转刀把鱼腹清出来,“不,这叫唯手熟尔。”

刘雪灵伸手在油上试探,冒出的烟有些熏到她的眼睛,又往后退了一步,“我觉得可以了,你先别腌鸡翅了,快煎饼。”

许国平蹲在角落,吭哧吭哧的拿着小刷子洗田螺,嘴里哼着不知名小调,头都没抬一下。

吴明慧放下手上的桃花酒,一眼就瞧到门口回来的几人,“小琳子,快快,帮我腌一下鸡翅,阿叶你看看楼下炖的牛肉怎么样了,一定要烂糊哦。”说着话,两步走到刘雪灵面前,拿起已经包好的馅饼,又撒了些油在表面,然后下锅。

“好诶。”吴叶接过任务,乐颠颠下楼去了。

馅饼进锅冒出呲呲的声音,刘雪灵盯着冒气的烟,“诶诶诶,不会糊吗?”

吴明慧说,“不会啊,这油刚刚好,再热点下锅就糊了。”

刘雪灵笑嘻嘻,“那你快夸我。”

吴明慧伸出手,竖起大拇指,“真棒。”

单夸一个人屋里其他人可不乐意了,就连后来的张铃悦和雷青青都装模作样的跑到许国平面前一起刷田螺,然后众人异口同声的朝向吴明慧,“快夸我们!”

吴明慧一看,乐了,举着大拇指转了一圈屋子,“真棒!”

袁嘉琳帮着又倒了小半碗桃花酒进去,反复按压翻转,洗干净手看到一盘漂亮的五花肉有些心动了。

“谁要吃小袁同学精品回锅肉?”端起盘子转过身问。

“我我我!”

又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得嘞,小的开工了。”搓搓手兴奋的把菜板上的碗碟换到桌子上。这是吴明慧做菜的习惯,先把配菜全都弄好了,开火就能直接做。

“诶,我刚煎好的饼呢?”正要再拿一个盘子时,吴明慧一回头,刚摞成一盘的饼没了。

许国平还在吭哧吭哧刷田螺;袁嘉琳对着自己切出的五花肉十分满意,忙不迭点头;敖玉华正杀完第二条鱼准备切块;张美珍洗完菠菜了,她又开始洗土豆了;吴叶还在楼下没上来。

嘎吱脆的声音和鲜香味从门口传来。

三人头对头,靠在一起,嘴里嚼着,手上觉着烫想放下又没地放,手舞足蹈的格外滑稽。

吴明慧:“......”

那你们开心就好咯。

无奈的笑笑,加快手上的速度来。

最后上桌是16道菜,全是应季的食材,于是吴主厨把这一餐称之为“春日宴”。

以桃花为点缀,散发出淡淡花香的鸡翅,色泽诱人,味道独特;当季肥美的鲈鱼,清蒸大大保留了它的鲜味,鱼肉细嫩,回口甘甜;鲫鱼皮焦脆,豆腐细嫩,汤浓白如奶,鲜甜入口;排骨外脆里嫩,年糕爽滑软糯,酱汁挂浮在上,丰富有层次;红烧猪蹄色泽红亮,冰糖焦香,软糯弹牙,咸香交织。

田螺肉质饱满,清香的韭菜和鲜酒混合爆炒,清香爽口;耙烂的牛肉,入口即化,粉粉面面的土豆包裹在外,绵软香甜;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与蒜叶青椒混合,肥而不腻,香味浓郁;外皮酥脆,芝麻点缀,内陷是细致绵软的豆沙,软中带劲;菠菜口感甜脆,蛋花味淡轻薄细腻,爽口开胃。

满满一桌主食,外加几道甜点零食。

打扫一遍客厅后,雷青青和许国平把椅子搬了过来,袁嘉琳和张美珍端菜上桌,刘雪灵和张铃悦被严令禁止在这个环节出现,楼下吴叶端着烂糊的炖牛肉和提着两食盒的张安琴一起上楼来,吴明慧和敖玉华开始盛饭。

等客厅里坐满人时时针已经指向九点。

“等等等,上个月我师父送了我一瓶红酒,一直没时间喝,你们快去拿杯子。”袁嘉琳一个激灵站起来,蹦跶着进了卧室。

“那我勉强帮你们拿杯吧。”刘雪灵撇嘴,眼睛里的笑都藏不住,起身进厨房拿酒杯。

“慧姐姐,你刚刚腌鸡翅的桃花酒还有吗?”吴叶歪头冲她问。

还在盛饭的吴明慧声音从里面传来,“有,碗柜里还有两坛。”

“我来拿吧。”许国平离着厨房门更近一些说。

等着所有人都上桌,面前都倒上酒了后,又都齐齐看向张铃悦。

被盯着不好意思,举杯站起,“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啦,我先敬各位一杯。”说着,抿了小半杯红酒,“大家在舞台上的表演非常非常好,这是我们走出圣约翰的第一步,也是迈向自由的一大步。”

张安琴眨巴着眼睛,“今天太忙了,都没去现场,为了赔不是,我就先喝。”

“好好好,明天你看到报纸就能一睹风采啦。”雷青青笑盈盈的说。

敖玉华盯着面前的桃花酿鸡翅好半天了,犹豫不决,张美珍看了一眼,没有犹豫就给她夹进碗里,“不腻,融合了桃花的清香,外皮焦脆。”

于是敖玉华没犹豫放进嘴里,然后眼睛亮了。右手拽住张美珍的衣角,使劲点头,骨头还在嘴里也不在乎,咿咿呀呀的说好。

吴叶盛了碗鲫鱼豆腐汤,入口暖洋洋的,软嫩的豆腐在嘴里溜达似的。

许国平面前就是那盘田螺,一勺子舀进碗里,低头专心致志的挑起肉来。

刘雪灵在和雷青青碰杯,酒量好的两位已经干掉半坛桃花酒了。

袁嘉琳凑到吴明慧面前,举起大拇指对她,“超棒。”

吴明慧没好意思的红了脸,“好吃就多吃点。”

张铃悦问:“飞花令来不来?”兴致盎然的眼神扫过每个人。

张安琴若有所思的望向她,“可以啊,怎么定惩罚?”

“对不上的就以‘春日宴’为题作诗一首。”张美珍思索片刻,又盛了一碗菠菜蛋花汤。

一屋人都同意的点头,唯有雷青青摇头如拨浪鼓,“你们就欺负我了,那我不是输定了?”

“那给你放水,来当裁判好了。”张铃悦想了想说。

雷青青一下子来了兴致,“行啊,刚好她们送的骰盅没地方用,两颗骰子,摇到点数多少,就以字对诗,怎样?”说完,从桌柜里翻出玻璃骰盅来,水晶似的三面骰子和六面骰子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从左往右,阿许开始。”睁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双手轻晃,骰子在里面滚了几个圈。

三和四,字为七。

许国平放下筷子,正襟危坐,想到什么又笑起来,“七泽钓师应识我,中原逐鹿不知谁。齐己《湖上逸人》。”

几人一听,挑挑眉,刘雪灵直接举杯向她。

雷青青再次摇动骰子,五和三,字为八。

许国平右边坐的是张安琴,她嘴里正嚼着年糕,没有过多思考,“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苏轼《戏赠张先》。”

刘雪灵抿唇,“不好,不吉利,快自罚一杯。”

吴叶附和,“就是,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张安琴无奈,望向裁判,谁料裁判也不站她一边,双手朝她比了个叉,无法,笑着摇头给自己倒了半杯,一饮而尽。

众人满意点头,雷青青继续,一和二,字为三。

雷青青又迅速转移目光到敖玉华身上。

敖玉华现在对桃花酿鸡翅爱不释口,就等着字,结果一听是三愣了愣,手指摩挲起眉来,眼神在客厅里打转。

袁嘉琳出声,“还不简单啊,这月是几月?”

吴明慧伸手要捂她嘴,被笑着躲过。

张铃悦绕过去给倒了杯酒,“得罚。”

见敖玉华还没反应过来,瘪嘴,“二月啊,呆瓜。”说着拿起倒好的酒仰头而尽。

她一拍大腿,想起来了,“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

许国平伸碗接过刘雪灵舀的一勺牛肉,补充道,“李峤《风》。”

雷青青看到下一位是张美珍时就知道没悬念,随手摇了两下。

五和二,又是七。

张美珍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隋朝诗人薛道衡的《人日思归》。”

记忆力差的吴叶羡慕,“这就是人形百科吗?”

雷青青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真不公平。”

其他几人表示赞同,并投来敬佩的目光,张美珍不好意思的笑笑。

下一位是雷青青身侧的刘雪灵,她拿着酒杯轻摇,石榴红的液体在杯壁流动,浓郁的葡萄酒香扑鼻而来。

她冲雷青青挑眉,对方手上动作没停。

三和六,最大的两个数,字为九。

在座脑海都在寻找,个个若有所思,敖玉华递碗过去给许国平,满满一勺螺丝进去,她一脸傲娇,“吃出沙来我负责。”也没犹豫,津津有味尝起来,十分满意的狂点头。

吴叶正向张铃悦推销着张安琴带来的玫瑰香糕。吴明慧捂着半张脸笑袁嘉琳,有人急,吃热豆腐烫了舌头。

“青衫初入九重城,结友尽豪英。”

刘雪灵勾起唇角,眉眼弯弯,心底的暖意愈演愈烈。

“诶,这句我喜欢,我先敬你一杯咯。”雷青青自认为从小在国外长大文学素养没有在座的丰富,但她就喜欢这句诗里的两字“豪英”。

“怎么裁判要给雪姐姐放水吗?”张铃悦笑出声来。

“谁?谁要给雪姐姐放水?哦,原来是裁判啊,那没法子了,我也敬一杯好了。”袁嘉琳龇牙咧嘴的面向刘雪灵。

众人哄笑起来,又一同举杯。

“敬相识!”

“敬豪英!”

六个字此起彼伏,乱七八糟闹哄哄的,随便两个人都齐不了声。

下一个是袁嘉琳,她拿过碗边的丝巾擦拭掉手上的油渍,看着雷青青手上的骰盅。

二和四,为六。

袁嘉琳站起来绕了一圈,个个脸上带笑,平时不擅饮酒的张安琴脸上泛着红晕,她又看到吴叶通红的耳朵和张美珍举止娴雅,大快朵颐的模样,满意的点点头。

上前去揽住雷青青的肩膀,下巴撑在上面,哧笑,“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杨万里《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

张铃悦立马点评,“含蓄,内敛。”

袁嘉琳哑然,心想这人真是记仇,明明自己只是打趣的说自己不擅表达、情绪内敛,被笑话了良久不算,每每逮到机会就拿出来说一遍。

“没见得多含蓄啊,这么直接的说离不开我们啊?”敖玉华凑上来戳了戳她的脸。

给人逗得红了脸,哒哒两步坐下把脸埋进吴明慧臂弯里。

雷青青和敖玉华对视,忍着没笑出声来。

伸手夹了块鱼肉进嘴,准备再次摇起骰盅。

张美珍正缓缓站起来,“嘉琳刚刚错了,是第六字,不是第五字。”

一瞬间目光再次全聚焦到她身上。

“蹭”的一下站起来,满脸不可置信,数着手指又念起来,“啊?!还真的是。美珍你真应该让我浑水摸鱼过去。”

张美珍仿佛在思考可行性,捻动拇指,许国平见状拉过她,“可别,愿赌服输诶,做诗吧。”

袁嘉琳语塞,咬咬牙,小心翼翼试探,“再给我个机会呗,作诗这个彩头留给其他人好不好?”

雷青青思索,“裁判同意给你放水,自罚一杯吧。”

吴叶取笑,“真是偏心哦,这裁判有问题。”

“就是就是。”敖玉华笑着应声。

袁嘉琳松了口气,非常爽快给自己倒了半杯,一饮而尽,冲着众人就是九十度弯腰,“感谢裁判,感谢各位!”

一屋子又笑做一团。

她也不抖机灵了,老老实实的来了一句:“自等腰身尺六强,两重危鬓尽钗长。”

下一个是吴明慧,雷青青摇起来。

二和六,字为八。

八字简单,吴明慧没费劲就想到一句,于是又买了个关子,“谁知道我最喜欢什么花吗?”

“花?梅花吗?”坐对面的张安琴开口。

吴明慧摇头。

“兰花?”许国平歪着头问。

吴明慧摇头。

“玫瑰?”敖玉华试探的问,因为她手上正拿着一碟玫瑰香糕。

吴明慧继续摇头。

“菊。”刘雪灵沉稳又笃定的一声。

吴明慧满意的点头,“对了,这下知道我要答哪一句了吗?”面朝雷青青作答,“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众人竖起大拇指,“可以。”

雷青青:“下一个。”

两个骰子互相碰撞发出轻微的叮当声,而这轻微的声音在这热闹的房间里,跟着溜进来玩耍一圈的夜风悄悄跑出门去。

一和二,字为三。

“诶嘿,又是一和三。”雷青青有些兴奋。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吴叶放下筷子,碗里的烧麦还冒着热气鲜香,她看向她。

“好诗,豪气,我来敬你一杯。”刘雪灵举起和她碰杯。

雷青青点头,“到你啦,张大会长。”

二和三,字为五。

一众沉默片刻,附耳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

看着大家都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张铃悦挑眉,“你们谁要试试吗?”

敖玉华手里拿着饼,豆沙的馅料都要掉了出来,“才不要,这是你的词。”还有些烫手,一掰开成两半,送到张安琴手上,她附声,“就是就是。”

吴叶思索片刻,“那我把你的答案抢走,‘三五明月满,光辉发云林’。”

张铃悦摇摇头,“不是我的。”

袁嘉琳手肘碰了碰刘雪灵,“雪姐姐答一答?”

“嘶,”刘雪灵深吸一口气,“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

许国平抬头,“我来和你对上,‘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吴明慧抿唇,“你们这两首有点苦。”

两人异口同声转向她,“有吗?”

张铃悦又看向张美珍,“让我猜猜美珍的答案和我一样吗?”

“二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张铃悦:“?”

挨得最近的许国平扶额,“但凡这不是李白的诗我们都不会说什么。”

“啧,被缠上了。”敖玉华装作为难。

连雷青青都愤懑不平,“让你们对个令,不是哭泣就是可怜,这下好了,还想和我们化成尘灰了,这是春日宴,不是白宴呐。”

张铃悦耸肩,“是裁判自己没有把规则补满哦,可怪不了我。”

雷青青哽住,“哦。”

“我有问题!”袁嘉琳义愤填膺站起身举着手,“你改就算了,在座哪位不是二九年华,偏你一说就变成二十五了,我不同意,你自罚吧。”那语气,痛心疾首。

轮到张铃悦哽住了,雷青青眯起眼伸手和袁嘉琳小小击掌,她冲她眨眼。

街道上汽车疾驰,引擎声和喇叭声交织;静安寺的的梵钟敲响,雄浑绵长;过道那棵去年移栽的桃树长到门高,枝丫上的桃花苞一朵挨一朵,淡粉色装饰着无聊的过道,不知何时盛开。

雷青青站起身率先举杯,“一轮下来大家都答上了,裁判便自告奋勇来作诗,作诗前先敬各位一杯。”左右示意后一口闷掉。

各人眼中的笑意都落在她身上,两三人推杯换盏,两三人言笑晏晏。

“春日宴,绿酒萦杯歌一遍。”

温和有力的声音轻而易举的传进每个人耳中。

“再拜祈三愿:一愿良友康健。”

张安琴晕乎乎的靠在许国平肩膀上;敖玉华把最后一块鸡翅夹进碗里,并露出得意的笑;刘雪灵不知道从哪变出口琴来,音色清脆明亮,旋律悠扬,细腻深沉。

“二愿家国早安盛华。”

吴明慧不得不往后坐一点,因为袁嘉琳窝到她怀里去了;吴叶和张铃悦靠在一起,肩膀相抵,眉目柔情的看着雷青青。

“三愿大同之日,举国共欢颜。”

张美珍离雷青青最近,看见了她眼底泛起的红色,于是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

她说,“To freedom!”

她们说,“To freed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