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火并进行时

如同战鼓初擂，现场登时爆裂出一声清脆而响亮的碎裂声。

四散飞溅的瓷片宛如锋利的冰晶，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轨迹，又好似拉长引线的导火索。

大战一触即发，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摔碗为号的习俗。

虽然王守仁摔碗的这一幕没有经过任何彩排。

但他身旁的猎队成员们，毕竟是村里唯一一个暴力机构的职业选手。

平日里也没少在镇里村里的戏台上看戏、读话本，吃顿饭的功夫更是被王守仁好一顿耳提面命。

他们几乎是本能地反应，立刻抄起早就准备在身边的家伙事——

有的紧握锋利的猎刀，有的则拉开了弓箭。

除了最开始跟随在王老虎身边的猎队成员之外，王守仁又纠集了五十多号人。

此刻全都迅速而有序地围在王守仁身后，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王守仁大吼一声，声音如雷鸣般在广场上回荡：

“吴族老，你还有闲心吃饭看戏呢！带着你的人赶紧给我滚过来！”

王守仁的表情狰狞，话语中的内容更是让村民们惊骇不已，纷纷发出惊呼。

吴族老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拖着一脸不情愿的吴老太，领着两百多名族人也站到了王守仁身后。

这下子，边上那些早已被王师爷暗中串联，却一直犹犹豫豫、不敢轻易下注的下九流闲汉们，也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

他们赶紧呼朋引伴，陪着笑脸，举着锅碗瓢盆咋咋呼呼地涌入王守仁的阵营。

这些人虽然战斗力不强，但却是一流的气氛组。

且胜在人多势众，一路上不断地大声呼喝，哄抬气氛。

一时间，王守仁的阵营便扩张到好几百号人的规模。

气势喧嚣，好不骇人。

反观李靖这一边的村民们，以无心对有心，顿时陷入了恐慌之中。

此时大家伙几乎都吃罢了饭，收好了碗筷。

年轻人们本来正在闲话家常，被突发的变故吓得茫然无措。

老人们颤抖着双手，哆哆嗦嗦地拄着拐杖就要溜号。

妇女们紧紧抱住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左突右冲。

人潮如水面炸起波涛，霎时汹涌起来，

整个戏台广场北面乱做了一锅粥。

混乱之中，刘重八没等李靖吩咐，立刻站起身来。

主动带着行政一组的青年们维持广场秩序，试图安抚村民们的情绪。

原本李靖选拔出五十人的行政一组中，有五人被朋友连哄带拉地架到了王守仁的阵营。

另有九人担心与王守仁阵营直接冲突，扛不住压力，混入人群中悄然离去。

在这样混乱的时刻，人们最本能的想法无外乎要么趋利避害，做审时度势的骑墙派、投降派。

要么赶紧带着自己的家人逃命去，做逃避党、保命党。

敢于舍生取义，做人群中逆行者的人，本来就是少之又少。

这样的选择出于人性，无可厚非。

刘重八没有苛责，也没有挽留他们。

留下来的行政一组青年们迎着人潮，逆流而上，拼命呼喊，让村民们恢复秩序，尊老扶幼。

然而他们的努力却收效甚微。

村民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听从指挥。

他们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有的试图突破王守仁一方的封锁，赶紧逃离广场。

有的则团团挤在一起，村民们互相推搡，场面愈发失控。

十来岁的矿工吕蒙也被选入了行政一组。

他和另外四人被刘重八划为一个小队，负责广场南面的维稳工作。

这里头虽然吕蒙年纪最小，但是他处事最冷静，本事最大。

是以青年们都喊他作“小孩哥”。

五人正在艰难地与人潮对抗着。

突然，小队里有人怯生生地说道：

“小孩哥，咱们这样干完全就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现在乡亲们全乱了，也不知我爹那把老骨头怎么样了。要不咱们悄悄散了，各自去找寻家人？”

听了这句话，其余四人手头的动作齐齐一顿，目光齐刷刷地盯着率先出声的阿智。

阿智脸上一红，忙为自己辩解道：

“我可不是临阵脱逃。李先生都说了，咱们就是外聘的临时工，可不是正式的亭卒，算不得临阵脱逃。

老话怎么说来着，大家都是林子里的鸟，大难临头赶紧各自找地儿飞。咱们自己家人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为别人的事情周旋？哥几个，行不行大家表个态。”

有了阿智带头，吉祥三宝的另外两人也按捺不住，纷纷发言。

无外乎也是担心自己的家人发生不测。

他们面红耳赤，张口结舌地想找些离开的借口。

却又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说，都不合适。

既然被刘寨主和李先生委以重任，示以嘉奖，光荣地选出来当行政一组的干部。

前头还与有荣焉，为自己的品行操守洋洋自得。

现在一遇到事情，就迫不及待想擅离职守，所作所为只替自己考虑。

这种抛弃岗位、背离群众、逃避责任的行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眼看吕蒙作为小队长一直不发话，想溜号的三人叹了口气，铁青着脸就往人群里挤去。

没想到吕蒙没发话，吕蒙身边的王大风却怒喝道：

“阿智、阿勇、阿义，你们三个要去哪里？”

“风子哥，咱们先去找找家人。找着了马上回来。”

阿智连忙解释道。

“找找家人？你找着了家人还能回来？你哄谁呢？”

王大风怒不可遏。

“哥，我求你了。我得去找我爹，我真的得去找我爹。再不去找，万一我爹出事就晚了。”

阿智既然下了决心，嘴上一边敷衍着王大风，脚下一刻不停地往人堆里走。

王大风一边背对着人群，张开双臂用后背顶着汹涌的人潮，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大喊：

“你别走！你回来！回来大家都好好干，帮着刘寨主维持好秩序，你爹就不会出事。你现在跑了，还指望谁来救你爹？

你现在跑了，就是给你爹丢脸！我到时候天天去村里说你临阵脱逃，你真他妈没出息啊！”

王大风犹不解气，转头招呼吕蒙：

“小孩哥，你也说几句，这几个临阵脱逃的王八羔子也太气人了！”

“让他们走吧。”吕蒙面无表情，并不慌张。

王大风只好作罢，对着三人逃离的背影，愤愤地踹了一脚空气：

“没出息的东西，滚！你们现在就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