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倭国来使（下）
唐兵们训练有素，很快便完成了对倭国船只的搜查。
一名唐兵快步走到李琰面前，恭敬地单膝跪地，双手捧上一枚雕工精美的玉佩：“殿下，卑职在船舱暗格里发现此物。”
玉佩通体碧绿，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触之微凉。
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鳞片分明，仿佛要腾飞而出。
李琰接过玉佩，指腹摩挲过光滑的玉面，一股寒意从指尖直达心底。
翻转过来，背面赫然刻着一个“金”字。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呼吸一滞。
新罗……
“殿下，这玉佩是……”唐兵察言观色，欲言又止，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收好，下去吧。”李琰将玉佩递给身旁的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侍卫领命，快步离去。
李琰抬起头，目光深邃，望向远方。
暮色渐沉，长安城华灯初上，璀璨的灯火却掩盖不住暗流涌动。
平康坊的胡姬酒肆内，丝竹声声，莺歌燕舞，衣香鬓影间，觥筹交错。
然而，在这喧嚣热闹的背后，却暗藏着来自各国的密探，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长安城中悄然张开。
平康坊，醉仙楼。
浓郁的酒香混杂着脂粉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醺然欲醉。
一名胡姬身着薄纱，扭动着曼妙的身姿，为客人斟酒。
她巧笑嫣然，顾盼生姿，一颦一笑都充满了异域风情。
然而，她看似不经意地将酒瓮挪动了一下位置。
酒过三巡，胡姬借着收拾桌子的机会，悄悄掀开了酒瓮的底盖。
只见酒瓮底部，赫然用靛青绘制着一幅精细的图形——赫然是黄海海防图！
她不动声色地将底盖重新盖好，眼神飘忽不定，最终落在了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新罗男子身上。
那人正与同伴低声交谈，神情严肃。
“一切准备就绪。”胡姬走到男子身旁，低声说道。
男子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周围，压低声音道：“明日午时，城南柳树林……”
夜色深沉，长安城的喧嚣渐渐褪去，唯有几声犬吠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驿馆内，倭国副使山田一郎正在灯下欣赏着从长安城淘来的字画，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忽然，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寒光一闪，山田一郎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胸口一阵剧痛，鲜血喷涌而出。
“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惊醒了驿馆内的众人。
守卫闻声赶来，却只看到一个黑影翻墙而逃。
翌日清晨，驿馆内发生命案的消息传遍了长安城。
李琰得到消息后，立刻赶往驿馆。
现场一片混乱，倭国使团成员个个义愤填膺，指着地上山田一郎的尸体，叫嚣着要大唐给个交代。
李琰仔细勘察了现场，发现凶器是一把新罗特制的匕首。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在山田一郎的尸体旁，竟然发现了一枚新罗质子的玉佩！
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新罗质子，这让李琰感到不可思议。
他深知新罗质子温文尔雅，绝非嗜杀之人，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刺杀山田一郎的动机。
“殿下，人赃并获，您看该如何处置？”唐朝官员低声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和一丝期待。
倭国正使更是添油加醋，指着新罗质子怒吼道：“凶手就是他！大唐必须严惩凶手，否则我倭国必将讨回公道！”
新罗质子百口莫辩，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着说道：“殿下，我没有……我没有杀他……”
李琰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新罗质子身上，沉声道：“带下去，严加审问！”
然而，就在侍卫准备将新罗质子带走之时，一个不起眼的渤海国随从突然暴起，抽出藏在衣袖中的匕首，刺向了一旁的倭国正使！
“你……”倭国正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
混乱中，那渤海国随从嘶吼道：“新罗狗贼，竟敢杀害我渤海国王子！纳命来！”说罢，便倒地身亡。
众人皆惊，这才发现，那“渤海国随从”的脸上，竟戴着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
面具之下，赫然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而他身上的衣物，也并非渤海国服饰，而是新罗死士的装束。
李琰的眉头紧锁，心中暗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他伸手拿起那张人皮面具，指尖触碰到面具冰冷的质感，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
李琰的目光落在面具上，指尖摩挲着面具边缘细微的纹路，一种异样的触感让他心中一动。
这面具做工精巧，几乎以假乱真，但边缘的处理却略显粗糙，似乎是为了方便佩戴而特意留下的。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渤海国随从暴起行刺的画面。
匕首刺入倭国正使胸口的角度，深度，以及随从倒地时的姿势……
这些细节如同电影慢镜头般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
猛地，李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
他拿起那把新罗特制的匕首，走到山田一郎的尸体旁。
围观众人皆屏息凝神，注视着李琰的一举一动。
李琰深吸一口气，将匕首缓缓抬起，比划着山田一郎胸口伤口的角度。
“伤口从左下方斜向上刺入，深度约莫三寸，凶手身高应该在六尺左右……”他一边说着，一边模仿着凶手的动作，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如果是新罗质子行凶，以他的身高和惯用手，伤口应该从右侧刺入，且深度更深……”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名侍卫将新罗质子带了过来。
新罗质子面色苍白，嘴唇颤抖，李琰走到他面前，将匕首递给他，沉声道：“你试试。”
新罗质子颤抖着接过匕首，却不敢去看山田一郎的尸体。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抬起手，比划着刺杀的动作。
他的动作僵硬而笨拙，与之前那渤海国随从的干净利落截然不同。
“看到了吗？”李琰指着新罗质子手中的匕首，朗声道，“他的身高，他的惯用手，都与凶手不符！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倭国使团成员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唐朝官员们则纷纷点头，对李琰的判断表示赞同。
李琰转身看向那名唐兵，沉声道：“搜查所有使团成员的随身物品，尤其是新罗和倭国使团！”
搜查进行得很快，很快，几名侍卫便抬着一个沉重的木箱走了过来。
木箱打开，里面赫然装满了新罗特制的匕首，以及……
几张人皮面具！
“这……”唐朝官员指着木箱，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李琰的目光落在新罗质子身上，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新罗质子浑身颤抖，他缓缓从袖中掏出一本绢帛包裹的书册，递给李琰，哽咽道：“殿下……这是……家母手抄的《诗经》……”
李琰接过书册，入手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怔。
绢帛细腻光滑，带着一丝淡淡的墨香，与冰冷的匕首和人皮面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缓缓展开书册，扉页上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琰儿亲启，见字如面。
儿行千里母担忧，望吾儿珍重，早日归国……
一行行字迹，饱含着慈母的关怀与思念，让李琰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他仿佛看到了母亲在昏黄的灯下，一笔一划地抄写着这些诗句，新罗质子哽咽着说道：“殿下，家母思念故土，日夜抄写《诗经》，只望我能带回新罗……”他的声音颤抖着，泪水顺着面颊滑落，滴落在书册上，晕染开一片墨迹。
李琰合上书册，深吸一口气，将它递还给新罗质子，沉声道：“我知道了。”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明白，新罗质子是被人陷害的，而真正的幕后黑手，正隐藏在暗处，操控着这一切。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那枚雕工精美的玉佩上。
“金……”他低声呢喃着，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将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收押，严加审问！”李琰沉声下令，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侍卫们领命，将新罗质子和其他使团成员押了下去。
李琰走到那张黄海海防图前，目光落在图上标注的对马岛附近，那里赫然出现了一支神秘的船队，数量众多，规模庞大。
“这支船队是从哪里来的？”他的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殿下，”一名侍卫快步走到李琰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信，“这是刚刚截获的密信。”李琰接过密信，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信上只有短短几句话：计划有变，提前行动。
汴州……
李琰紧紧攥着手中的密信，指关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抬起头，目光深邃，望向远方，低声说道：“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