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月

建元十七年寒露，残月浸血。

刘思泽蜷缩在紫檀屏风后，喉间压着半声呜咽。三道青芒破窗而入的刹那，他看见父亲喉头绽开三朵血梅——那是剑客毕生难求的“梅开三度“，此刻却成了催命符。青州首富的鎏金楠木梁上，倒悬的杀手们靴底皆烙着三瓣梅，雪色缎面在血雾中翻飞如索命幡。

“快走！“哑仆铁钳般的手掌扣住少年肩头，混着铁锈味的温热喷在耳后。三十七具尸体横陈的庭院里，老仆撕开衣襟，咬破食指在少年脊背疾书。刘思泽感觉皮肉灼痛，那些蜿蜒的血线竟如活物钻入经脉，寒潭底突然炸开的星火灼得他双目赤红。

狼嚎撕碎夜幕时，刘思泽正跌坐在乱葬岗的腐土中。哑仆胸腔插着半截断剑，用最后气力将他推入半倾的碑林。七匹灰狼围着青铜鬼面打转——那面具是哑仆临终前塞给他的，边缘还沾着冰晶似的碎屑。头狼扑来的瞬间，少年本能地举起鬼面，月光在青铜纹路里凝成剑形。

竹枝破空的清啸比狼牙先至。

蓑衣人倒挂在歪脖子松上，酒葫芦甩出的弧线割裂月光。头狼喉间爆开血洞时，其余六匹竟齐刷刷后退三步。刘思泽盯着那柄滴血的竹枝，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那幅《沧浪剑意图》——画中人的起手式与眼前分毫不差。

“小子，你背上画的是二十八宿方位？“燕天用竹尖挑起少年残破的外衫。当指尖触到星图那刻，葫芦里的醉千秋突然沸腾，腐蚀性的酒气灼穿了三尺外的石碑。老剑客独眼里闪过异色，却转瞬被醉意掩盖：“跟紧些，下次狼群可不会怕个空酒壶。“

五更天的乱葬岗腾起磷火，刘思泽踉跄着踩碎半块头骨。身后三十丈外，三瓣梅烙印正在某个杀手颈后闪烁。当燕天的竹枝第三次“无意“扫过某处坟茔时，潜伏者的袖箭已浸在醉千秋里化成铁水。少年浑然不知，只顾攥紧鬼面边缘——那里刻着天机阁独有的璇玑纹，正与他掌心剑纹共振发烫。

渡口芦苇荡中，燕天忽然劈手夺过鬼面。“医馆的苏娘子最恨江湖恩怨。“他蘸着酒水在船板划出三瓣梅，“但这玩意，比阎王帖更...“话音戛然而止，老剑客的左手剑倏然出鞘，将扑来的黑影钉在桅杆上。那尸体怀中的密信露出一角，朱砂写着“皇室内库丙字卷“。

晨雾漫过船舷时，刘思泽在颠簸中昏睡过去。他不知晓哑仆的血正沿着星图游走，更不知晓三百里外某间医馆里，苏清正将第七十二根银针浸入药酒——那酒香与燕天葫芦里的，分明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