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归墟之抉

青铜巨舰的阴影切割着海天，浪涛在龙骨上撞出雷鸣般的闷响。林烬的银瞳穿透锈蚀的甲板，窥见舰桥上的少女——她的银发如凌雪般垂落腰际，却被养父锻造的玄铁镣铐锁住脚踝，腕间渗出的血珠坠入海中，晕开猩红的花纹。那些花纹随暗流扭曲成阿羽的面容，又在下一个浪头中碎成星芒。少女膝头的玉珏泛着幽光，刻刀每一次划过玉面，舰体深处便传来母树根须绞碎骨骼的咔嗒声。

“父亲说你会来。”她的声音裹着海风的咸涩，指尖抚过玉珏上未完成的牡丹纹，“带着谎言…和凌雪姐姐的残魂。”

舰体突然震颤，甲板缝隙中钻出青铜傀儡。它们的关节镶嵌着星盘碎片，齿轮咬合声与潮汐共振，攻击轨迹在银瞳视野中化作纷乱的星轨。林烬侧身避开劈来的陌刀，刀锋擦过耳际时掀起腥风——那风中竟裹着凌雪发间的桂花香。混沌核在掌心凝成陌刀，斩断傀儡头颅的刹那，颅腔内滚出一枚冰晶发簪，簪尖的鎏金牡丹与记忆中的婚簪丝毫无差。

“赝品。”他碾碎发簪，星沙如毒蛇缠住少女脚踝。镣铐在触碰中泛起血色符咒，将他的灵识拖入核心舱室——青铜壁上刻满初代幽璃征战的浮雕：她银发飞扬地立于尸山之巅，脚下跪伏的十二神将正在啃食自己的心脏。少女被锁链悬在阵眼中央，心口嵌着的棱晶里流转着凌雪消散前的记忆残片：喜服染血的指尖触碰林烬脸颊，发簪坠入熔炉时溅起的星火，还有养父将棱晶刺入她灵体时那句“你会成为最完美的门扉”。

“我是第一千零一个锁芯…”少女的银瞳映出林烬翻涌的杀意，“他用你的执念浇灌我…用凌雪姐姐的魂魄滋养我…”她的眼泪化作星沙，在舱室地面汇成初代幽璃的面容，“现在你要继续他的游戏吗？像收割麦穗般…收割我们？”

舰外突然炸开雷鸣。未被腐化的外域遗民驾着骨舟突袭，船首的青铜撞角撕开巨舰防护。他们的银瞳清澈如初代幽璃，箭矢缠着纯净的混沌之力，将甲板上的傀儡射成筛网。“释放圣女！”首领扯开胸甲，露出未被根须污染的心脏——那里跳动着与林烬同源的混沌韵律，“苍渊剜出初代大人的银瞳，将吾族炼成兵器！你以为自己在守护什么？！”

混战中，少女的镣铐突然断裂。棱晶迸发的光芒掀翻半截舰体，她悬浮在破碎的甲板上空，长发化为青铜根须刺入遗民体内。“父亲说…见到银瞳者…就要‘净化’。”根须贪婪吮吸着生命精华，被吞噬的遗民化作青铜雕像，指尖仍保持着拉弓的姿势。林烬的银瞳暴睁——她的攻击轨迹与凌雪的风灵战技完全重合，却在致命处多出养父的阴毒后手：根须末端暗藏倒刺，每一击都在播种母树孢子。

“你不是她！”林烬撕裂胸腔，混沌核逆旋成漩涡。星沙如银河倒卷，绞碎漫天根须。少女坠向燃烧的舱室，棱晶碎片划破她的脸颊，溅出的血珠里浮动着养父实验室的画面：凌雪的灵体被根须穿刺，风灵之力化作丝线抽入棱晶；巨舰铸造场内，外域遗民的尸骸在青铜熔浆中翻涌，浇筑出少女冰冷的躯壳；最后是养父将棱晶按入她心口时低语的模样，温柔得令人作呕。“他抽干她的魂魄…塞进我这具空壳…”少女在火海中蜷缩，“现在…杀了我…让一切终结……”

归墟胚胎的尖啸刺穿云霄。舰体分崩离析，林烬抱着少女坠入深渊，下方是蜷缩在青铜王座上的初代幽璃。她的银瞳被钉在椅背，下方跪伏的十二神将幼体正在啃食自己的手掌。“钥匙从来不是器物…”初代幽璃的灵体从王座渗出，指尖点向林烬龟裂的银瞳，“而是万千轮回中…你放不下的痴念。”

记忆洪流轰然炸开——

养父跪在熔炉前，捧着婴儿递向初代幽璃：“以吾骨血为祭…换苍生一纪安宁。”她却将混沌核藏入婴儿心口，纵身跃入炉火；

万千时间线中，林烬的陌刀一次次刺穿凌雪后颈，只为延缓门扉开启；

此刻的归墟胚胎突然收缩，外域与现世的边界寸寸龟裂。凌雪的幻影在混沌中浮现，发簪化作流光融入林烬的银瞳：“还有第三条路…吞下这罪孽……”

青铜色从银瞳边缘蔓延，混沌核与归墟胚胎疯狂融合。养父的虚影从深渊浮出，手握初代幽璃的银瞳癫狂大笑：“烬儿…这才是真正的宴席！你我共食诸天！”林烬的喉间迸出非人嘶吼，撕碎虚影的刹那，万界在意识中坍缩——

青石村的槐树在火海中化作灰烬；

阿羽的灵体碎片凝成钥匙插入虚空；

无数个自己隔着维度屏障对视，异口同声地叹息：“门开了…”

海面恢复平静时，青铜巨舰已沉入永恒黑暗。林烬立于破碎的维度间隙，脚下踩着十二神将的残骸。新生的青铜瞳深处，一扇门扉正在缓缓开启，门缝中伸出养父刻满刺青的手臂：“欢迎回家……”

浪涛声里，初代幽璃的叹息随星沙飘散：

“我们皆是…痴念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