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延命灯开始的长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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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龙节牙兵”

兵备都督府。

黎卿手中捧着一卷官令,面色惊奇的坐在一道长阶之上,眺望着四方,当然,此处并不止他一人。

这几道长阶上老弱病残约莫有数十人,皆是各地术士!

“该死的,府都这些官老爷吃香的喝辣的,却独独摧着道爷去填尸窟?这口气道爷能吞?早晚得给他们下道绝户咒!”

“妈了巴子,谁说不是呢,绝对是有小人要害老夫,州里名册我都看过,里面根本就没有老夫。”

“淦……”

喧闹噪杂之声不绝于耳,这天南府各地的游方术士、神婆巫觋,被强征了不少过来。

各方术士来是来了,可府州中的刺史、知州的祖上也没少遭罪,日日夜夜被这些乡间术士嘴上嚯嚯,更有甚者,那是真的会使下三滥手段报复的。

这却是叫都督府的宿卫和侍人吃尽了苦头。

倒是黎卿这么一个披着天南上观青衣法袍的道徒,竟也独坐在此,暗地里当然没少被人关注。

正巧,此刻都督府外就来了五六个甲士,皆是二三十出头得模样,高大孔武,披着制式红黑配色的盔甲,一路走进都督府中,望之便似是精锐。

各营府军但凡出征,常常要请上些术士、道修以做军中祭酒。

谁叫这西南不堪教化,国子六艺中修御、箭二艺的还算不少,但能修礼、乐、书、数的寥寥无几。

他等甲士若说打那等山精大怪,阴尸老蟒,那是一等一好手,钢银枪,铁套弓,破甲箭,碎骨矛,寻常精怪见到这般一支兵马都得绕道走。

可对于那般不讲道理的邪祟、大鬼,他等不通礼、乐、书、数之术,除了找些祭酒帮忙,还真是束手无策了!

旁侧的甲士眼色儿好,一眼就望见了那混杂在一群乌烟瘴气、老弱病儒中的上观制式青袍。

这甲士赶紧上前肘了领头一下,轻声呼唤道:

“军侯,军侯,你看那,是上观的道徒啊!”

天南上观镇压一府,名声素来极好,这支府兵似乎亦是对这上观的名号先入为主?当头一见到那领青衣道袍,立时便多看了一眼。

领头的甲士一见,当即挺直身板不苟颜色,龙行虎步的近得那青衣道徒身前,将那顶虎形兜鍪摘下,微表敬意,拱手道:

“上观中的道兄?”

“在下龙节牙兵军侯,白杨术,道兄在此,是否要寻队伍同入西莽。”

见得这名军侯近前问起,黎卿亦是不卑不亢,暗道:龙节牙兵?天南府竟然也有牙兵吗?

牙兵者,戍卫亲兵也!

军中主将大帐,常竖牙旗,这贴身的宿卫便是牙兵,亦是一方大将培养的精锐禁卒。

以龙节为号,莫非果是不凡?

见黎卿微微点头,那军侯更是轻笑了起来,邀请道:

“道兄擅何法,不若入我龙节兵部,同伐那西莽乱葬山,可好?”

“好!”黎卿亦未多想,点头答应。

“卿……最擅祛鬼。”

练气下品、中品的鬼物,于他而言并不难处理,再强些的大鬼,一感受到他身上那“冥约”的气息更是如虎狼碰面,狭路相逢,转身就走!

黎卿善祛鬼,亦可驱大鬼。

咦?驱鬼?

一听这位道徒竟然最擅祛鬼,这几名甲士面色更加柔和了。

“好好好,擅祛鬼好啊!”

“小乙,你去府里帮这位道兄与我龙节部的契书办了,那些个家伙就喜欢走程序浪费时间。道兄,与我且先去龙节驻地休憩如何……”

此刻,那位军侯更是趁热打铁,让那甲士领了黎卿的道籍入府立契,其他几位甲士则是快步上前,将那旁侧好几位欲要靠近的老巫觋粗暴推开,为二人开路。

见得这龙节牙兵这般霸道,黎卿眉间微蹙,也只道是这军中之人向来如此,他只顺道入那西莽尸窟,也懒得多作计较。

与几位甲士同乘一车,一路出得府都,及夜月将起之时,堪堪在城外的行营前停下了脚步。

然而,一入这龙节牙兵部,黎卿的表情却是更加疑惑了。

“龙牙节部,就……这里了吗?”

环顾着这约莫十来方营帐,以及滚木架起来的大营,数架驴车停靠在一边,每隔数丈燃起了一盏灯火。

虽望之干净齐整,但黎卿总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纰漏?

这行营也太小了吧?恐怕最多也就能容200人,也就一曲的兵马……哦哦哦,这应该是这位军曲侯的行营吧!

直至。

那龙节牙部的别部司马出帐来迎,且先朝着黎卿拱手,一路引入了中军大帐之内。

“在下白毒,龙节县尉,应府都征辟,县中良家子弟自成一部,整备成军,乃号龙节牙兵。”

“道兄,请!”

所以这龙节牙兵,就是龙节县的一支小县兵?

耐心的听那别部司马-白毒介绍完,黎卿一脸的懵逼,圜首就望向身侧那不苟言笑的军侯,后者再无了那那副龙胆虎威的模样,笑嘻嘻的朝这位上道赔礼,解释着此中原由……

淦!该不会那几名巫覡早就知道这“龙节牙兵”底细,是上来提醒的,这才被这群兵油子推搡挡开吧?

真是群混蛋啊!

涉世未深的黎卿,这首次出山就被群老兵油子忽悠了进来。

他要取鬼狐、幽狼、阴鬼等等灵物,举行那颇为邪性的借寿灯仪,这势必要驻留在那尸窟一段时间,还不能只在外围。

若是小部兵马,可都未必能深入其中啊!

这位别部司马见得这位上观道徒面色不愉,心中暗骂手下混账,然言语之间亦是诚挚至极,未有丝毫隐瞒。

“道兄欲入西莽若是自有打算,真不妨与我等同行。”

“莫看我等小部兵马,但比之那庞大的府军却是少了许多束缚,不必日日点卯,事无巨细的向那西莽正军报备……”

“道兄若是留在此处,军中斩获可与一成与道兄。”

“届时,将那规定的目标做完,亦可助道兄寻些灵物灵材……”

天南上观的道徒,比之那州府中的术士、老巫自然是强上许多,白貔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知晓不少关于上观的事情。

这般人物,避除邪祟的手段绝对不少,若能留住,他等功还的希望也将会大上许多。

这位军司马仍是想要留住这位上观道徒,为此,还开出了整支牙兵部一成的军中战功斩获以分。

须知这天南府,填尸窟,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打趣,那是真正要拿人命去填的!

一侧的军侯并几位甲士亦是连连告罪,好言相劝之间又向黎卿再三保证,这才让黎卿面色稍加好看些。

如今天南府的府兵早已入了西莽尸窟,后续应召来的兵马皆是各州县的募兵,各家差距不会太大,都是小支兵马而已。

然,这募兵却也有募兵的好,只需自领一张军状,或攻灭一方指定的目标便可,可不受种种束缚,在那乱葬山内自行打草谷寻些阴材酬作军资……

大帐中众人尚在与黎卿告罪许诺间,那名唤小乙的甲士已经快步捧着两份军令归来,与之同来的,还有一老一少,似是术士之流?

“尊尉、军侯!”

那少年甲士上前,单膝着地,将两份都督府的军令奉上。

这两份军令,一份为上观道徒假军祭酒令,一份为乡里巫觋假参监令,已经受都督府印,却是效力已生,木已成舟矣!

是夜,这龙节牙部又立了两方大帐,专供两位军中祭酒,那军侯更是连连致歉,奉上诸多酒食,丝毫不敢慢待。

事已如此,黎卿也只得无言的卷起军令,独入了那方祭酒大帐中,他还以为这龙节牙兵是哪位校尉将军的部署呢……

至第二日晨时,天蒙蒙亮,帐外早已有两员甲士值宿在外,烧好了热水,备好了诸物,却是颇为周到。

黎卿微微致谢,尚在帐中打点日常,这方行营中却已经是操练了起来,远处那声若群钟般的口令,晨练筋骨,再行兵击,演练射术,一套练完已是巳时。

此刻,黎卿刚刚行气周天,帐外就有叩门声响了起来。

“上观的尊道此刻可有闲暇?”

一位麻衣老叟自不远处缓缓近来,尚在祭酒大帐的数丈开外,便开口询问起了帐前的宿卫。

名唤小乙的宿卫还未敢出言,帐中的青衣道影便立在帐前,掣指一抬,使得大帐门户两分,各自高挂了起来。

“老修行,请进!”

黎卿目视着那精神矍铄的老叟,抬袖便将其迎入了帐中。

二人是例行公事般的相认言谈了一番,原那老叟姓赵,承了先人的厌胜之法,乃是游走诸乡“术士”,会草药,辟邪,风水,卜卦,镇魂诸术。二人将在西莽之地共事,此番来亦是认认门。

那老道临走之前,却是突兀地拜送上了两套兜袍。

“上道许是初出山门……但,根脚身份实不好轻露。”

“那尸山之处,有天南府兵,有募兵,有巫蛊老修,有上观道徒,也藏匿有诸多走投无路的凶人。”

“那般强人总是喜欢作无本买卖……”

他亲眼见到这上观道徒被这兵油子忽悠来,恐怕也是涉世未深!

稍稍提点一番,那游方老道自袖中拿出两件干净利落的兜袍,亦算是一种示好了。

乱葬尸窟之中,法无禁止之处,常常听闻有凶人在此处无本起家,亦闻有上道在其中恩怨相争,场面难看,总该提前有所避讳的。

宗派子弟历来身家不菲,更是容易被人盯上。

黎卿虽少入这般鱼龙混杂的险地,无甚经验,但以他的聪慧亦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再抬起头将要道谢时,那老叟已然离开了这方大帐。

他便也就领下了这份人情。

黎卿施展了些许法门,见这兜袍从头到脚都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不对,甚至都似是刚做的一般,当即便是换了上去,将那有着天南上观印记的法衣敛了起来。

出得大帐,却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儿,黎卿开口问道:

“小乙,你可知那赵老道,是哪一乡的术士?”

那被安排来值守祭酒大帐的宿卫闻言,当即挺得笔直,将昨日与赵老道立契前得知的情报告诉了这位“上观祭酒”。

“赵老是扶竹县的三乡术士,能驱邪除灵,算卦堪舆,行作法事,倒是颇有名声……”

言至赵老道的身份,那小乙似乎知道的更多,犹豫了半响,再叹道:

“祭酒,赵老家中血脉断绝,唯一孙儿只能随身在侧,本来似他这般乡寨术士是不用应召的,但……似是那县中的大术士不愿来,与其调换了名录……”

“唉,也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