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百工证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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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铜铃铛里的叹息

京都,冬。

破旧的四合院,斑驳的木门,檐角挂着的冰棱正啪嗒一声砸在青砖上。

寒风裹挟着腐霉的气息钻进鼻腔,让林青砚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是他母亲去世后的第七天,胡同里的积雪还没化干净,远处墙角堆着居委会送来的花圈,塑料菊花在寒风里簌簌发抖。

他盯着门槛上那道熟悉的裂纹——那是父亲十年前醉酒踹门留下的——突然觉得连空气都浸着福尔马林的味道。

“小林啊,你妈那些老物件……”

居委会王婶看了看林青砚,不好意地在背后搓着手,声音黏糊得像融化的糖稀。

她身后跟着两个穿蓝马甲的志愿者,正往三轮车上搬那台老式蝴蝶牌缝纫机,铰链发出吱呀的惨叫。

“随便处理。”

林青砚把钥匙串攥得硌手,金属齿痕烙进掌心,

“反正她连临终都没等到我爸回来。”

不远处的厨房里直立立地放着一个长方形东西——一个陈旧的冰箱。

林青砚记得里还冻着半屉茴香馅饺子。

母亲总说茴香能祛寒湿,可她现在躺在八宝山公墓最便宜的格位里,连骨灰盒都是民政局的统一制式。

手机在裤兜震动,打开一看,是所长老周发来微信:

“小砚啊,三星堆那个青铜神树残件……”

他猛地合上冰箱门,制冷机发出老牛般的嗡。

故宫西侧巷子深处有栋灰扑扑的三层小楼,墙皮剥落处露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的鎏金残字。

林青砚刷卡进B区时,正撞见老王端着保温杯在走廊晃悠。

“哟,林工这是改行当熊猫了?”

老王盯着他发青的眼眶啧啧称奇,

“听说你请了半个月假,所里那尊唐代鎏金佛头都快被新来的实习生修成奥特曼了。”

修复室里飘着熟悉的松节油味。

工作台上摊着未完成的青铜铃铛,铃舌上缠着母亲缝制的蚕丝减震套——上周她还在电话里念叨:

“你们所那个战国编钟修复项目,妈给你缝了二十个……”

林青砚扯开防尘布的手突然顿住。

在一堆待修复的青铜残件中,静静躺着一枚眼熟的虎头铃铛。

铜绿下隐约可见“天工“二字篆文,和他书房抽屉里那枚父亲失踪前留下的铃铛一模一样。

“这玩意儿哪来的?”

林青砚举着镊子的手微微发颤。

“三星堆三号坑新出土的呗。”

老王凑过来啃苹果,汁水溅在文物标签上,

“说是祭祀法器,检测显示内部有特殊夹层,X光都照不透……哎你脸色怎么比青铜锈还绿?”

超声波清洗机嗡嗡作响。

当林青砚用纤维刷扫过铃铛内壁时,一道冰凉的触感突然缠上手腕。

监控屏幕闪过雪花,等他反应过来时,那枚铃铛已经诡异地悬浮在防震台上,震动的频率让整个工作台的钨钢支架都在共鸣。

“叮——”

微波炉的提示音拯救了快要崩断的神经。

老王捧着加热好的盒饭凑过来,糖醋排骨的香气冲淡了松油节的味道:

“要我说你们文修组就是矫情,上周我修敦煌飞天壁画,颜料层里扒出个'到此一游',落款是宣统三年——这他妈才是非物质文化遗产。”

林青砚盯着自动焊接仪上跳动的参数,突然想起母亲生前最爱看《我在故宫修文物》。

有次她指着屏幕问:

“砚砚啊,你们真能用唾沫揭画?那感冒了是不是得请病假?”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好像是说“现在都用生物酶解剂了”,然后继续埋头给明代缂丝补经纬线。

加完班已是凌晨两点。

林青砚缩在值班室的行军床上,听见隔壁实验室传来细碎的刮擦声。

月光从气窗斜斜切进来,正好照在装着青铜铃铛的文物箱上。

那枚铃铛又开始震动。

这次他听清了——根本不是金属共振,而是成千上万人的低语。

有穿兽皮的先民在祭祀,戴冕旒的君王在铸鼎,最后混入一声熟悉的叹息:

“砚砚,小心你爸的……”

他触电般跳起来时,额头撞翻了晾在暖气片上的糨糊碗。

黏糊糊的液体顺着《文物修复操作规范》封面往下淌,把“禁止单独接触高危文物“那行字泡得模糊不清。

窗外忽然卷起狂风,裹着雪粒拍在玻璃上,像无数只苍白的手在挠。

第二天清晨,林青砚在修复室地板上醒来。

那枚青铜铃铛好端端锁在恒温箱里,监控记录显示整夜无事发生。

只有他手机里多了条陌生短信:

【你父亲二十年前参与的河图项目,真相在故宫地库丙-107】

老王嚼着煎饼果子晃进来时,正看见林青砚对着X光片发呆。

铃铛内部的夹层结构在屏幕上清晰可辨——那根本不是青铜该有的分子排列,更像是某种生物的骨骼化石。

“要不咱们打个赌?”

老王突然压低声音,

“我赌这玩意儿跟去年良渚出土的玉琮是一套,赌注就你妈包的茴香饺子……”

话音戛然而止。

X光机突然黑屏,整个文保中心响起刺耳的消防警报。

而在所有人都奔向安全通道时,林青砚看见那枚青铜铃铛表面,正缓缓浮现出父亲工牌上的照片。

穿过消防通道时,林青砚恍惚听见胡同里的鸽哨声。

那是他高考前夜,父亲蹲在屋顶修瓦片,青铜铃铛在檐角叮当作响。

“知道为啥故宫屋脊兽都是单数吗?”

父亲的声音混着鸽群掠过,

“就像匠人的脊梁骨,少一块就撑不起天。”

母亲端着饺子在院里喊:

“爷俩下来吃饭!”

那晚的茴香馅格外香,父亲偷偷把青铜铃铛塞进他书包:

“哪天遇到搞不定的物件,就摇这个。”

此刻警报声中,林青砚摸向胸口的铃铛,金属表面竟渗出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沾着那年饺子的油星。

恒温箱玻璃蒙着水雾,林青砚鬼使神差地用手指写下“天工”二字。

水痕竟自动凝结成冰晶篆文,投影出父亲的修复手札:

「宣德炉内胆非铜非铁,实为陨星碎片;青铜神树年轮非纹非刻,乃是星图轨迹。世人笑我痴癫,却不知……」

文字在此处戛然而止,冰晶突然爆裂成粉末,在警报红光中宛如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