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面对做不到的事情也不想放弃
罗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用生硬的语气问道：“为什么？因为我是个天使？”
“这是为了你好。”西奥多神父的语调与他的外表一样透着一股子冷硬。
“你们说是为了我好，但是总得告诉我内情吧，这样我才能判断应该怎么做。”
赫莎修女借着煤油灯的微光，打量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人，她意识到这个孩子比看起来要固执得多，如果自己什么都不说，是肯定无法说服他离开的，好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
“罗伊先生，您昨天晚上突然出现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多少年了，这座城市都没有天使踏足过。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双方的关系很差。”罗伊脱口而出。
“只是很差吗？”西奥多再一次开口，“看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居然就这样就跑过来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罗伊被西奥多的话刺伤了，他颇为不服气地反驳道：“我知道的，两族交恶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期间大大小小的战争就没有断过。863年，特雷尔战役……”
“够了，”西奥多冷冷打断罗伊，面露讥讽，“历史学家先生，不必在我们面前卖弄你的历史知识了。你所能知道的无非是历史书上的几行文字，而我所亲眼见到的的，是两片土地化为焦土，无数尸骸支离破碎……”
“西奥多，”眼见哥哥语气越来越激动，赫莎修女拍打他的肩膀，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了，“你忘了我们的目的吗，不要让愤怒冲昏了头脑。”
“抱歉。”西奥多低下头，声音弱了下去，也不知道在对谁道歉。
赫莎在哥哥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就搀扶着他回房间休息了。
对于西奥多的指责，罗伊感到自己被冒犯到了，他那种居高临下指责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态度和自己的天使同族一样惹人生厌。那些自诩经验丰富的“老人”的说教本身并不令人讨厌，但是一旦你对其中某一点提出反驳，他们狂乱的态度才是最让人厌恶的，凭什么你们觉得是“对的”的事情我就要照做？
一个毛茸茸的头颅从黑暗中探出，轻轻蹭了蹭罗伊的侧腰。腰间的搔痒将罗伊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将那个毛茸茸的头颅从自己身上推开：
“弗拉希尔，不要这样。”
毛茸茸的庞然大物从阴影中走到灯光照耀的范围当中：这是一头半人高的狼，灰白色的皮毛柔顺而光亮，一对褐色的眼睛反射出凌厉的微光。
罗伊轻轻抚摸弗拉希尔的头，将剩下的半份面包与燕麦粥端到它面前，柔声说：“饿了吗？”
灰狼将头往前一探，鼻翼翕动，发出一声轻轻的“嗷呜”，就把头转过去了，似乎是在嫌弃这份食物。
罗伊轻轻拍打弗拉希尔的脑袋：“挑食的家伙，你不吃就算了。那你再饿几天吧，过几天我带你去山上打猎。”
听到罗伊的许诺，灰狼迫不及待地转过头来，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亲密地磨蹭罗伊的脸颊。罗伊不得不笑着将它的大脑袋推开。
让一只凶猛的肉食动物两天不进食，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是弗拉希尔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狼，事实上它现在的年龄已经远超它自然状态下的同族了，可是它无论身体还是精神状态仍然处在一个相当强健的阶段。这得益于罗伊利用魔力对弗拉希尔进行的身体改造。
一般认为只有智慧生物，也就是七族才能感知和使用魔力，动植物即便侥幸能够感知到魔力，它们操纵魔力的上限也不会很高。
罗伊虽然不能直接提升弗拉希尔的智力水平，使其能够运用魔力。但是在这些年里，他不断采用各种方法向它身体注入魔力，改造它的身体，并且引导它使用魔力。
虽然付出了巨大的时间和精力作为代价，使弗拉希尔取得的成就也不过是让它体内的魔力水平达到了罗伊感知到魔力之后小半年的量。但是罗伊已经很满足了，毕竟这头狼是自己除了老师之外唯一的亲人了。
而且，魔力的注入，改造的不只是弗拉希尔的身体，它的大脑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它能够理解罗伊说出的话并且作出回应，当然仅限于动作。
这种奇特的变化也让罗伊产生了好奇，如果使用魔力改造那些原本不具备智慧的生命体，比如草木，能否使之诞生灵智？
这种试验罗伊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但是目前还没有任何一株植物能够在接受魔力的注入将之存储下来，过大量的魔力的输入甚至会导致植物的直接死亡。
赫莎修女回到房间里，重新在罗伊对面坐下：“罗伊先生，请原谅西奥多，他刚才情绪有些失控了。”
“是因为和他说话的是一个天使吗？”罗伊语气带刺。
“您知道里森堡战役吗？”
“里森堡……纳尔维克？你是说19年前那场战争吗？”这个熟悉的地名一下激起罗伊的印象。
“没错，”赫莎修女目光低垂，模糊的灯光让他无法分辨修女的表情，“我和西奥多都是参与过那场战役的士兵，在战争结束之后，我们选择了退役。再后来，这座教堂修建，我们申请成为这里的神职人员。”
“那场战争双方都死伤了不少人。”他们选择退役的原因大约是因为见证了战争的残酷，罗伊心想。
修女抬起头，挤出一丝苦笑：“如果没有亲临其境，是无法想象战争的残酷的。您现在到里森堡去，看到的无非是满地的野草和灌木，而我们当时是亲眼见到那里变成一片焦土，无数的尸体倒在地上。”
罗伊没有言语，他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在那场战役之后，有不少士兵因为受伤不得不选择退役，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对天使的恨意都是无以复加的。”
“嗯。”
赫莎修女见罗伊的回应如此平淡，以为自己说得还不够清楚，接着说道：“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有一个天使来到兰顿的教堂里了，接下来他们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的，您还是趁他们没有开始行动之前赶紧离开吧。”
“如果您是担心他们针对我或者伤害我的话，那您大可放心，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我在来这里之前就做好被敌视的准备了。”罗伊显然没有将修女的话放在心上，“如果这么一点点小小的困难就能把我吓退了，我一开始就不会选择来这里。”
赫莎修女深深地看了罗伊一眼：“您比我想象得还要坚定。”
“您想说的其实是‘执拗’吧？”
修女没有接茬：“您告诉我们说您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消弭黑魔女和天使的仇恨’，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总不能是来做间谍的吧？”罗伊笑道，“做间谍这么大张旗鼓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罗伊虽然面带笑容，但是眼神却无比坚定，修女很快就相信他所说的话了：“您既然了解历史，那么应该明白两方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单凭某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改变现状的，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无意义的努力呢？”
“有没有意义谁知道呢？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挑战注定不能成功的事情才是勇士，即便神一万次将石头扔下去，我也要一万零一次将石头推上山。我并没有幻想自己会取得成功，只是在我在乎的事情上面，我无法忍受自己接受失败。”
因为燃料并不纯粹，灯罩的里的火焰时不时摇曳跳动，两个人的影子也在墙壁上不时扭曲跳动。缄默弥漫整个房间，火光包裹当中的两个人像是困兽，无法摆脱寂静的枷锁。
修女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虽然我依然认为您的努力注定徒劳，但是我很钦佩您的决心，希望您能取得自己想要的结果吧。晚安，罗伊先生。”
说完，修女提起煤油灯就要离开。
“等等，”罗伊突然想到一件事，有些担忧，“如果我留在这里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困扰吧？他们会找你们的麻烦吗？”
赫莎修女摇摇头，“他们不会为难我们的。您需要担心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