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于姨娘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适才那位大胆询问的妇人脸上已带着一丝不屑之色。
“原来是侯爷院里的姨娘，做派大得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夫人呢。”
正沉默时，不知谁掐着嗓子阴阳了一句。虽说只算是小声蛐蛐，但在这个时候实在是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本以为那于姨娘会变了脸色，却不曾想她反倒笑嘻嘻地，“还得是侯爷宠眷，否则我也不能养得这副模样呢。各位夫人尽管尽情吃喝，不舒坦的我解决。”
来参与侯府宴会的人家，哪有带姨娘的？更不要说这里坐着的，要嘛是各家夫人、要嘛是嫡出的姑娘，那素来在家中都是说一不二、驭下极严的，陡然见到这么个放肆的姨娘，实在是鄙夷得很。
反观上首位上坐着的侯爷夫人，只是淡淡一笑，表情有些恹恹然，似乎对于姨娘站起身宣示主权一事无可奈何，只是轻轻道。
“于姨娘，大家都在用膳，你还是坐下吧。”
可是这么轻飘飘的言语，怎么能镇得住于姨娘？
于姨娘只是挑衅地瞄了她一眼，并不搭腔，只朝身旁的贵夫人们道：“我们夫人身子素来不好，各位夫人还请多担待些，今日照顾不周，实在是不好意思。”
“于姨娘可是累了？奴婢扶您下去吧。”
从侯夫人身后走出一妈妈，面色也不太好，强撑着笑意想上前将于姨娘拉下去。
谁料那妈妈的手才将将碰到于姨娘的袖口，便被她一下甩开。
于姨娘快速抽回手来，勾着嘴角笑，眼神却带着不虞，阴阳怪气道：“钱汀家的，你莫不是老了、昏了头，在这等大的宴会上丢人现眼。我是管着这宴席一应布置的，主人家的哪里能走，那岂不是对客人慢待？”
说罢，于姨娘又转向坐在上首的侯夫人，假惺惺叹了口气：“姐姐呀，你还是太心软了。她们这些老人，指不定哪日就奴大欺主、爬到姐姐你的头上去了，可千万不能轻纵啊……要我说，钱汀家的是姐姐你用惯的老妈妈了，若是在这等事情上都出了差错，那旁人都要以为咱们侯府成什么样了！”
她顿了顿，又似大发慈悲一般，慢悠悠道：“不如我做主……”
“钱汀家的。”
侯夫人皱了皱眉，难得地打断了于姨娘的话，却也没斥责，只是朝那妈妈招招手，“还不快回来，何必在宴会上闹了大家不快。”
那妈妈似乎很是不满，却也没有法子，只好用力抿了抿唇，还是顺从地回到了候夫人的身后。
候夫人这会子才似乎松了口气，强打精神朝于姨娘陪笑道：“钱汀家的是老人了，不必如此苛责。于姨娘也不要忙活了，还是坐下再吃会吧。”
于姨娘听了这话，这才眼底带上了笑意，一副胜利者的模样：“我哪有姐姐好福气呀，还是姐姐多吃会吧，我来给替姐姐给各位夫人们敬敬酒，别慢待了夫人们。”
这场妻妾闹剧，毫不掩饰地出现在众人跟前，底下一时间窸窸窣窣地说起话来。
有人笑候夫人连驭下都不会，叫一个姨娘在这等宴席上出尽了风头；也有人骂于姨娘不识好歹、不本分，一个姨娘敢上宴席便罢了，还敢当着众人的面给主母不痛快。
于姨娘似乎将所有话都听了个遍，但她却并不在意。她只依然笑笑地，将那锦帕往腰间一别，一手拿起酒壶，一手捻着酒杯，步伐轻盈又妖娆地往身边近几个夫人那走去。
“夫人，我敬你一杯呀？”
她将酒壶稍稍倾倒，清澈的酒水便从壶口倾泻而下，落到了酒杯中。
于姨娘将酒杯靠近一夫人，示意那夫人举杯同饮。
那夫人坐着是前席，身份也不低，自然懒得管她，硬硬刺道：“你不过是个姨娘，这地儿不是你能呆的，还是早回吧。”
于姨娘只是笑笑，仰头将酒杯中的清酒饮尽：“姨娘与夫人们都是后院的女子，这又是女席，自然是能呆的，哪里有什么不能呆一说呢。”
话糙理不糙，原先参宴上，妻妾的区别只在人心，并非法之不容。于姨娘这话，倒让那夫人哑口无言，便撇了撇嘴转身与旁人说话。
于姨娘也不恼，只是清楚上席的夫人们怕是不会给自己这个脸面，便朝下席走了两步。
她四处探寻一番，找着了个面善的夫人，又笑着走上前去：“这位夫人，我敬你一杯。”
那面善的夫人并不像上座那位夫人硬气，只是柔柔笑了笑，“我今日不饮酒，请姨娘自饮吧。”
于姨娘轻轻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看向那夫人桌案上的酒杯，那是饮了一半的、毫不遮掩的酒杯。
她笑了笑，视若无睹一般将手中的酒杯斟满，而后举起，将酒浆一饮而尽：“夫人今日不饮酒，那就我敬夫人一杯。”
那夫人点点头，“姨娘客气了。”
于姨娘笑着又想去寻旁人。
可偌大的女席，被敬酒的夫人要嘛是如上席那位一般明晃晃刺她，要嘛是如下席那面善的夫人一样柔柔应对。或是有另一种，直接摆头置之不理，任由于姨娘自说自话、自饮自斟。
“于姨娘要么回位上坐着，要么回院里歇着吧。”
就在于姨娘抓着人敬酒交际时，一个严肃的声音在席面花墙后响起。
众人回头去瞧，只见周来仪仪态端庄地自花墙后绕出来。目光灼灼地，直直射向席间来回走动的于姨娘。
于姨娘并不害怕，只慢悠悠转过身，笑道：“哟，是大姑娘呀？适才去哪儿了？姐姐身子不适得很，大姑娘还是上前陪陪姐姐、或是带着姐姐回院里吧。”
“姐姐？”
周来仪目光一沉。
“于姨娘怕是忘了规矩，来仪尊着长幼唤一声您。可姨娘别忘了，你不过只是半个主子，该唤母亲叫夫人、也该给来仪行一礼。”
周来仪目光携几分不屑：“行礼便罢了，姨娘年岁长，不必在小辈跟前丢了面子。但得注意着规矩，可别拿谱到了各位夫人面前，反惹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