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圣张仲景(中国历代圣人传记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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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就近拜师 初露才艺

宛城是南阳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历经夏商周兴建,至西汉时期,已经成为天下五大都会之一,东汉时作为陪都,是中国的第二大城市,汉末时期跃升为天下第一大城市。当时的宛城不仅人口众多,而且城市建筑规模颇大,且不说宽大的护城河和宏伟的城墙,单说这座古城又分为外城和内城。外城即郡城,也称“廓城”,为生产区、生活区和生意交易集聚区;内城即“小城”,位于大城西南隅,是当时权贵官僚的办公生活区。

这一天,张机骑着一头毛驴,来到宛城西南一座碧瓦蓝墙的古庙前,古庙里不时传出阵阵悠扬的琴声。

他感到好奇,便翻身下驴,走到山门跟前定眼向里望去,只见那古庙的墙头上露出一株枝叶繁茂的牡丹来。张机心想:天下奇花见得不少,还从没见过高出墙头的牡丹哩!正想着,忽然庙门一开,走出一位头戴绵纶,身着青布长衫的老翁来。张机见这老翁须发皆白,神容仙貌,便上前施礼问道:“请问老丈,能否讨碗水喝?”

老翁见张机通情达理,早有几分喜欢,便微微一笑,道:“行三里,过昆仑,到屋里共饮菊花茶。”

张机一听,饥渴顿觉全无,原来这老翁不是道长而是一个郎中哩。老翁刚才这句话虽然只有十来个字,却包含了几个人体穴位和一味药的名称。从这老翁“出口成章”来看,医道一定不浅。便接着说道:“啊,老丈原来是一位医道高深的郎中先生呀!”

老翁见张机亦是“懂行”的人,有意将他一难,便问道:“看这位后生满身尘土,如此匆匆,不知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呀?”

常言道,有来无回非礼也。张机自学了一些医书,也记得几个人体部位,便胸有成竹地回老翁道:“走维道,垮水沟,去内关交信。”也是十来个字,四个穴位名称。

老翁捋把胡须笑说道:“对得虽然不很工整,倒也过得去,不知你习医有几个年头了?”

张机又施礼道:“不才张机,习医两载,苦于无人指点,不成医道,今日外出,实为寻师而来,不知名师愿收我为徒吗?”

“收你为徒不难,不过,我得考考你的知识如何,待我出几个穴位联句让你来对,对上了师徒相称,对不上咱们各自东西如何?”

张机点头应允。

只见老翁吟道:“太阳照海。”张机略加思索道:“涌泉通天。”老翁点头又道:“梁丘遇牍鼻。”张机对道:“后溪拾缺金。”老翁高兴地再出一联:“地仓库房两间”张机立即答对道:“天府神道五里。”

老翁见他对答如流,且又天衣无缝,工整贴切,心中更添几分喜悦。于是又出一联:“脑空阳关骑竹马。”

话音刚落,张机马上又对出下联:“晴明天窗观日月。”

老翁笑眯眯地说道:“好,对得不赖,我欲收你为徒。”

“慢!”正当张机欲行大礼拜师之时,忽然身后一声断喝。张机猛然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妙龄少女。只见她杏眼圆睁,嗔道:“刚才你对的联句皆属小品,三岁小儿都能对得出来。现在让我来考考你。”

张机看看女子,望望老翁,欲言又止。

老翁笑道:“这是我的独生女儿春香,自幼娇惯成性,请勿见怪。”张机点点头,向春香施了一礼,道:“小生有礼了,愿听小姐教诲。”

春香与适才简直判若两人,只见她红唇轻启,声若银铃,道:“涉太溪,渡血海,幽门听鬼哭。”这十一字之中,包含四个穴位,而且很有点“蒙太奇”手法。

张机不慌不忙吟出下联,道:“人志室,登玉堂,归来唱高曲。”

春香听了,不由得大吃一惊。对方不但“才思敏捷”,而且极有新意。自己的“幽门听鬼哭”多少显得有些伤感。而这后生在“归来唱高曲”一语中却不同凡响,给人一股振奋、向上的力量,其境界比自己高得多。她忍不着用那双明眸深情地偷看张机一眼,见张机也在凝视自己,不禁两颊飞红,忙侧过脸去,羞答答地用一方粉红的绣花手绢把脸遮了个严实。

原来,这位老翁名叫张伯祖,是宛城张氏医家八代传人,此次携女外出,一则游览宛城盆地风光,二来见病治病,救人危难,三者,为了物色得意门生兼如意女婿,今日便遇上聪明好学的后生张机,三人一拍即合。老翁如愿以偿,小春香心满合意,张机也寻找到了师傅,真乃是皆大欢喜。

张伯祖见张机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便对女儿说道:“如今你们已成师兄妹,还有啥不好意思!”

张机听罢,慌忙撩起长衫,双膝跪地,拜了三拜道:“师傅在上,弟子这厢有礼了。”张伯祖扶起张机,拉着女儿春香的手,道:“这里荒郊野外几多不便,咱们快回宛城庆贺去吧……”

宛城张氏药铺,是当时宛城最大最有名的药铺之一。那么,为何说张氏药铺最大最有名呢?因为张氏药铺与其他药铺不同。一般药铺有的只卖药不看病,有的看病不配药,而张氏药铺是看病配药、制药兼备,所以张氏药铺的规模是其他一般药铺所无法比肩的。张伯祖是张氏医家第八代传人,他将望、闻、问、切等理法与方药结合,是宛城周边有名的医家。

时近黄昏,张机随同师傅师妹来到宛城张氏药铺,张伯祖即刻吩咐家人备宴为张机接风洗尘。

席间,张伯祖为了进一步考察张机的才学,便吩咐三个徒弟行酒令以助兴,要求酒令要先引出一物的名称,这个名称倒过来读也能成文,然后再串联两味药草名,组成一个意思完整的酒令。

大徒弟王峰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也读过二年书,又在三个徒弟中居长,故先行令道:

“龙灯,

灯笼,

糊上白纸,

即可防风。”

“白纸”与中药“白芷”谐音,“防风”也是草药名。大徒弟经过巧妙组合,顺利地完成了酒令。张伯祖乐呵呵地说道:“好!反来倒去都是药,不愧是我的大徒弟,下面该二徒弟行酒令吧。”

二徒弟黄铮没上过几年学,虽然不通文墨,但还算机灵,只见他略加思索,便开口说道:

“锅盖,盖锅,锅底通草,饭成熟地。”

“通草”是草药名。但令中的“通”字意思是往锅底下送柴来煮饭。“熟地”与草药“熟地”谐音,一语双关,与“通草”相对成令。

轮到张机行酒令了,但他迟迟不开口。大徒弟二徒弟见张机说不上酒令,洋洋得意地看他出洋相。

张伯祖忍不着了,端起酒杯对张机道:“既然你行不上令,那就喝了这杯罚酒吧。”

张机并不去接酒杯,反而笑了笑道:“不是我不行酒令,而是怕冒犯了师父。”

张伯祖听了张机的话,不觉有些生气地说道:“这是啥话,酒令是我叫行的,你不行令才是冒犯了我呀!”

“如此说来,可不要怪弟子无礼了。”张机说完,起身来到门后,拿起一根门闩,回到席前,对着黄铮的屁股轻轻地打了一下。

黄铮捂着屁股大声骂道:“你这人真混,令不行也便罢了,竟敢打起师哥来!”

张机笑笑道:“我这是行令呀。”

“你还强词夺理呢,快说说,这是行的啥酒令?”张伯祖有些不高兴地嚷道。

“要是我说了出来呢?”张机反问一句道。张伯祖道:“只要你说的既合情又合理,为师不会责怪你的。”

“那好,我说了。”张机清清嗓子道:“门闩,闩门,多年阵皮,却挨不得半下。”

“陈皮”是药名,这里指二徒弟的皮肤;“半下”与草药“半夏”谐音,意指半夏,这味草药而又一语双关。

黄铮一听,顿时傻眼了。只觉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张伯祖面对三个弟子,捋着胡须,笑得前俯后仰合不拢嘴,半晌功夫才对张机说道:“看你文绉绉的,不料想还是个文武双全的材料!”

张机觉得头回和师兄们见面,就不大不小的开起玩笑,便有点自愧地对张伯祖道:“弟子献丑了,请师傅指教。”

张伯祖道:“师兄之间开个玩笑也是未必不可的,从今以后,你要虚心向两个师哥学习。学医先学药,你就跟着师哥们在药房里学切药吧。”

张机听罢,端起酒杯,站起身道:“谢谢师傅教诲,弟子先敬您老一杯。”

张伯祖道:“你就不要再多礼了,咱们师徒四人同饮吧。”附和声中,四只酒杯“咣当”一声碰在了一起。

酒过三巡,张伯祖道:“张机这个名子当个小名喊喊尚可,日后成了医家,再用这个名字就显得有些不妥。”

张机道:“弟子姓张,名机,字仲景。名字雅俗乃是父辈所赐,能叫得起喊得应就中了,师傅若认为有所不妥,日后您们改叫张仲景就是了。”

张伯祖深思片刻,捻须说道:“好!好!好!徒儿不愧出自名门士家,仲景二字起得甚好,那日后就叫你张仲景吧。”

酒足饭饱,师徒安歇不提。

却说张仲景在药房里学习切药一干就是一年。当他按照师傅开的药方抓药时,十有八九离不开甘草,可又不知这味药的作用到底有多大,便请教张伯祖道:“师傅,每次看到您开的药方,差不多都有甘草配伍,这甘草对人体的作用到底有多大呀?”

张伯祖非常耐心地对张仲景道:“甘草能解一千二百般草木毒,故有国老之称。它生长于西北、东北之垂,咱们中原不多。药用部分为它的根茎,性味甘平,具有调合诸药,补脾益气、清热解毒、润肺止咳的功效。甘草经蜜炙则有补脾胃的作用,用于治疗脾虚、胃虚、血虚等症;甘草生用可治心火,有消热解毒之功效;还有润肺止咳的作用呢!”

张仲景又问师傅道:“那甘草与大黄配伍,能起啥作用?”张伯祖道:“可缓和大黄的峻泻作用呀!”张仲景又道:“甘草与芍药配伍又起啥作用?”

张伯祖道:“芍药与甘草熬成芍药甘草汤,病人服下后可治腹中挛急而痛。”

张仲景若有所悟地道:“难怪师傅常用甘草配方,原来甘草能安魂定魄、补五劳七伤,一切虚损、惊悸烦闷健忘、通七窍、行血脉、益精气、壮筋骨,它被称做“国老’,真是当之无愧呀!”

张伯祖见张仲景如此认真好学,便对他说道:“仲景啊,这一年你在药房抓药,虚心好学,不耻下问,已掌握了常用药草的鉴别和作用,今后你就留在为师身旁学习把脉看病下处方吧。”

张仲景盼望已久的心情今日终得实现,不仅拉着张伯祖的双手连声说道:“谢谢师傅!谢谢师傅!”

春香闻声从后堂里走出来道:“三师哥虽说在药房抓药,但不一定都已记在心间。今晚街中有戏,听说要唱《请医》一折,咱们不妨去看上一看,或许能对三师哥有所帮助!”

《请医》这出戏,是专门为医家量身编排的大戏,戏中演员的角色,都是用草药名称而命名的。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学医者认真看过这场戏,更能加深对各种草药的记忆。这大约就是古人对从事医药中人的培训曲艺吧?

张伯祖看看张仲景道:“也好,这出戏早两年我看过,人物形像生动活泼、栩栩如生,锣鼓声中,‘一阵乳香知母到,半窗故纸防风来’,四味草药信手拈来,构成了两幅画图,很有人情味哩!”

春香见张仲景没有吭声,便上前问了一声道:“三师哥,今晚的戏你是去看还是不去看呀!”

张仲景道:“如果师傅前去,我哪有不陪之礼!请师妹先回屋准备准备吧。”

吃过晚饭,恰好这会儿没有病人上门求医,张仲景便肩扛板凳,手挽着师傅同师妹小春香一起来到戏场。戏已开始,他们找了一个空场坐了下来,舞台上,只见白头翁持大戟、跨海马,与木贼草寇(蔻)战百合,施复回朝,不愧将军国老(甘草);红娘子插金簪、戴银花,比牡丹芍药胜五倍,从容(苁蓉)出阁,宛若云母天仙,吩咐丁香奴、刘寄奴道:

“你等小心看守麦门冬,谨防木贼子偷上十二重楼,别叫他盗去丹砂袍子、础砂褂子、瓜萎皮帽子、皂角靴子。必须将他们放在陈皮箱内,外加玄胡锁(索)。若有人参来访,让他在肉桂房中去坐。先泡午时茶,后沏益母膏作为茶点。别忘了把我那匹海马拉到素沙滩,饮些水银,多加豆蔻、甘草。到晚上套紫河车接我当归。叫门时,当门子(麝香)在前,马钱子在后,车前子在左牛劳子在右,后面紧跟着大麦子、小麦子、枸杞子、蛇床子。若有一步来迟,绑在桑皮树上,责打三千竹叶子,五千灯草板子,只打得使君子半夏不饶。”

这时,春香忽然小声对张仲景道:“求先生看在父子(附子)之情,饶了他吧!”

张仲景接着说道:“若不看附子之情,就要共药研为细未!”

张伯祖听后捋须呵呵大笑,道:“这出戏以草药名连缀在一起对白,插科打浑,妙趣横生,别具一格,看后能增加对草药的记忆,开药方时,只要想到这出戏就能记起一连串药名。”

师徒们正看到热闹之时,大徒弟王峰来到戏场,低头小声对张伯祖道:“街东头布匹行王掌柜求医上门,现等候在药铺,看样子病得不轻,请师傅回去诊断如何。”

张伯祖一向具有良好的医德医风,以拯救斯民之疾苦为己任,不管有啥急事,只要有病人登门求医,他总是先病人后自己,看戏事小,病人为大,哪有不回之理,便起身随大徒弟向张家药铺走去。

张仲景和春香虽恋恋不舍,但也扛起板凳尾随而去。

张家药铺内,只见王掌柜咳嗽不止,张伯祖问道:“王掌柜一向身体健壮,今日咋成了这般模样?”

王掌柜道:“先生有所不知,前日去樊城购货,途中恰遇大雨,躲闪不及淋了个透湿。回来后浑身发热,起初没当回事,可越来越加严重。这两天心烦意乱,咳嗽不止,夜不能寐,真是人病如山倒啊!”

张伯祖看看王掌柜脸色,便让他坐在诊断桌旁为他把起脉来,边把脉边让王掌柜把嘴张开,伸出舌头看了看道:“你的脉弱且舌苔薄白,为风寒袭肺,肺失宣降,实乃淋雨受凉而发病。我给你开剂草药,抓上三副,回去生姜做引,每日一副,三次服下,便可痊愈。”

张仲景生来机灵勤快,便不等张伯祖咐吩,即为师傅备起了笔墨。张伯祖随手掂起狼毫,开起药方。

桂枝(四两)麻黄(四两)白芍(四两)干姜(三两)细辛(二两)五味子(二两)

半夏(二十铢)大枣(十二枚,擘)石膏(半斤、断、碎、绵裹)甘草(二两、炙)

张伯祖开完药方,交于大徒弟取药不提。

却说张仲景虽跟师学习二载,只是对药物有所了解,但把脉看病为数不多,便趁机问张伯祖道:“师傅,每当您给病人把脉后就能看出病人的病因,但不知人的脉象是如何区别哩?”

张伯祖道:“脉有阴脉阳脉的不同。凡是见到大、浮、数、动、滑的脉叫做阳脉;见到沉、涩、弱、弦、微的脉叫做阴脉。凡是阴性病症出现阳脉的,是正气旺盛,病邪转衰,正能胜邪,所以预后良好;阳性病症出现阴脉的,是正气虚弱,病邪深入,正不胜邪,所以预后不良。”

张仲景又问道:“疾病有时出现有如凉水洒在皮肤上那样的恶寒,而又有发热的现象,是咋回事?”

张伯祖道:“那是阴部脉不足,阳气就乘虚而入:阳部脉不足,阴气就乘机而入。”

“那,啥叫阳不足呢?”张仲景再问道。

张伯祖道:“譬如寸口脉微弱,叫做阳不足。阴气就乘之上人阳气中,则会出现凉水洒在皮肤上那样的寒恶。”

“阴不足又是啥呢?”

“譬如尺部脉微弱,叫做阴不足,阳气就乘之下陷入阴气中,则会出现发热。”

啊,原来阳部脉浮、阴部脉弱是血虚于内,血虚不能濡养筋脉,筋脉就会发生挛急。其脉象沉是血液循环的机能微弱,其脉象浮而汗出如水珠流出的,是身外的机能衰弱。难怪王掌柜身体发热而烦躁不安哩!张仲景若有所悟的思索着师傅的话,不知不觉天色已到五更时分。

次日,刚吃罢早起饭,有两个受风着凉的小贩,一起来到张氏药铺求医。张伯祖对两个病人说道:“你们俩就由我的徒弟把脉诊治吧,别看他年纪轻轻,可是一个治病的高手哟!”

两个病人啥也没说,就坐在张仲景跟前,让张仲景把起脉来。

张仲景给第一个病人把脉后,觉得此人手腕上有汗,但脉跳不快不慢。随后给第二个病人把脉,但第二个病人的脉则跳得很快。便以为他们都患了感冒,一发汗就好了,于是给每人开了“麻黄汤”药方。

第三天,张仲景去看第二个病人,果然服药后出了身大汗,病就好了。又去看第一个病人,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病人的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严重了。张仲景安慰病人一番后,便回去求教师傅。

张伯祖道:“病人一个有汗,一个没汗,没汗的吃药后发汗病就当然好了。有汗的服药后继续发汗,病不就越加严重了吗?你不妨用“热病冷治,冷病热治’,即可治好第一个病人的病。”

张仲景在师傅的启发下,遂给第一个病人改服“桂枝汤”,果然药到病除。

一天早晨,张仲景起床后来到院中,见张伯祖独自在院中徘徊,口中还在自言自语地说着“黄连”、“黄连”二字。便上前问道:“师傅这么早就起来了,莫非是遇到啥不顺心的事啦?”

张伯祖愁眉不展地对张仲景道:“你师母发热数日不退,胃纳不佳,胃脘作痛,昨夜晚烦躁不安,我欲用清热之剂,但又恐你师母体弱病虚,受不住寒凉之药的攻伐,故一时竟没有了主见,看着你师母那痛苦的样子,真是心急如焚啊!”

张仲景沉思一会儿,道:“师傅医术高超,治愈病人成千上万,还能治不好师母的病?”

张伯祖道:“我是怕出万一啊!”

张仲景大胆心细,跑回屋里写了“独用云连”四个大字,拿来递给师傅。张伯祖看此独方后兴奋地叫了起来:“好一个独用云连,老夫欲用此方,怕你师母年高恐灭真火,故不敢耳,你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张仲景不好意思地对张伯祖道:“徒弟以为师母之病是湿热郁于心胃之间,两尺脉长而有神,本元坚固,用之无害。黄芩清上焦之火,黄连清中焦之火,黄柏清下焦之火,云南黄连燥湿清热,无热去湿重,湿除热重之弊。”

张伯祖听后连连点头称是,即喊大王峰取来云南黄连二两,让春香煎药帮母亲服下。

服一方后,老夫人热退人眠,渐有食欲,服第二方后,病即痊愈。

张伯祖眉开眼笑地对夫人和女儿春香道:“仲景医术过我矣!”

张仲景道:“师傅过奖了,在您老面前,我永远是个学无止境的小徒弟。”

从此,张伯祖广为宣扬,盛赞张仲景的医术。来张氏药铺求医的病人,十有八九都让张仲景把脉开方,为张仲景提供了临床实践的场所。一时间,张仲景便响遍南阳郡三十一县,上至官府,下至平民百姓,来找张仲景看病的人络绎不绝。

转眼间,张仲景拜师学艺已有3个春秋。家中留下父母老人苦度日光。谁料爹爹命归黄泉,老母染病不愈,家境每况愈下。堂哥张守义从涅阳城中打听到张仲景在宛城学医出了名,便不胜欣喜地对张王氏道:“今日我在城中听说张机兄弟在宛城跟张伯祖学医,并且医术高超,治好了许多病人。伯母,您老人家有指望啦!”

张王氏道:“机儿流落在外,我这身子骨怕是等不到他回来呀!”张守义道:“伯母,以侄儿之见,咱们不如去宛城见张机一面,就是死了,也死得安然啊!

就这样,他们连夜打点行装。次日天明,便踏上了去宛城的黄土故道……张王氏和张守义赶到宛城这天,正逢求张仲景看病的人很多,屋内屋外挤得水泄不通。张仲景看了这个病人又看那个病人,看了老人又看顽童,整整一上午忙得他连出门尿泡尿的功夫也没有。实在憋得没办法了,这才慌里慌张向茅房跑去,不料却一头撞在一个男子汉怀中,抬头一看,不觉惊呼一声道:“咦,这不是大哥吗,你咋到这儿来了。”

张守义道:“你娘想你想疯了,我就用马车把她老人家驮来了,你娘可病得不轻啊!”

张仲景慌忙拜见母亲道:“孩儿不孝,让您老人家受苦了,由于学医心切,没有回去看望您们,不知爹爹身体可好?”

张王氏见到儿子,不禁老泪横流道:“我的儿啊,你走后不几日,你爹就身染风寒,请了几个郎中医治均不见效,没几天就命归黄泉了。”

张机猛一听到爹爹去世,如同五雷轰顶,脑袋里一片空白,半个时辰才“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张王氏见儿子哭得痛不欲生,便劝说道:“你爹临走时留下话来,说是只要你能在外学到为民除疾,解除人间痛苦的高超医术,他就瞑目了。我的儿啊,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你就不要再哭了。”张王氏虽劝说儿子不要再哭,但自己却忍不着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噗沓噗沓”流了下来。

张仲景为母亲擦去泪水,见她形容枯槁,气色不佳,又摸摸娘的手心,却像火炭般滚烫。便忙把张守义唤到一旁叮咛道:“我此时忙得不可开交,城中又吃住不方便,你先带上这十两银子,作为盘缠,赶快带我娘回家,我安顿一下随后便到,详细情况你日后便会知道。”

张守义心里疑惑不解,但觉得张机说得在理,便编造理由,说服了张王氏,当日即又返程往老家赶去。

离开宛城,张王氏心中闷闷不乐,茶饭无心,行至荒郊野外,忽然叫渴,张守义“吁”地一声叫马停下,四处望望,无水可饮,只有一个骨骷髅里积了一些发黄的雨水,两只像蚰蜓似的昆虫在里面游动。张守义觉得恶心,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把雨水澄了出来,捧到张王氏面前。张王氏一饮而尽,稍过片刻,觉得有了精神,坐上马车又往前赶去。

走了不远,碰见一位村妇,挎着一篮圆溜溜的红皮鸡蛋,也在匆匆赶路。张王氏腹中饥饿,让张守义问大嫂的鸡蛋卖也不卖?

村妇道:“我这是给邻村酒店煮的熟鸡蛋,想吃就拿吧,钱我是不要的。”说罢,捡了个大个儿的鸡蛋递了过来,张王氏千恩万谢。

送村妇远去,张王氏剥开皮儿,咬了一口,却是一个少见的双黄蛋。吃过鸡蛋,张王氏感到神清气爽,病已减了大半。她对张守义道:“他哥,你让我下车走走吧,你没吃没喝的,小心把你累坏了。”张守义说啥也不让她下驴。

再路过一个村庄,他们在一家门口歇息,张王氏见有人进进出出,便打听出了啥事。一位年轻女子道:“我家婶子头晌生了个胖小子。”

张王氏笑道:“可喜可贺,只是我想喝口坐月子人剩下的米汤,不知肯否行个方便?”

那年轻女子点头应允,不一会儿便把热乎乎的一碗米汤端了出来道:“大娘,你快趁热喝了吧,若不够我再给你盛。”

张王氏谢过年轻女子,端起碗一口气把米汤喝了个净光。不多时,脸上显出了健康的红润。原来浑浊的目光,也炯炯发出神韵来。

张守义见伯母病体康复,心里对张机不住地埋怨道:“张机兄弟呀,你怕你娘死在异乡,撵得我们慌不择路。如今你娘不治自愈,我看你有何话可说哩!”张守义虽这么想,但对伯母只说道:“伯母,如今您的病见好,咱们离家还远,不如再返宛城,与张机兄弟骨肉团聚,您看如何?”

张王氏点头应允。

不多时侄娘俩返回宛城,张王氏一见“张氏药铺”的匾额,便怒从心起,捡起一块石头就要打去,张守义连忙阻挡。吵闹声惊动了张仲景,待他出门一看,原来是母亲又返回宛城,便有些不高兴地问张守义道:“你们为何不回涅阳,而又返回宛城?”

张守义没好气地嚷道:“俺们一路风尘仆仆地来到宛城,连口水也没喝上,借口你娘病危,就赶我们回去。如今走到半路,伯母已是病愈如初,这不是成心耍笑你娘!”说罢,张守义委屈得差点掉下泪来。张仲景见过母亲,老娘果然精神矍铄,前后判若两人,便又惊又喜道:“我没说娘得的是不治之症,只是治病的药物难寻呀!”

张王氏道:“事到如今你还强词夺理,当着娘的面,你说说啥药治好了娘的病吧!”

张仲景道:“娘且息怒,听孩儿说于你听。一共四味良药,宛城实乃难寻呀!”

张守义道:“哪四味药,你且说来。”

张仲景朗声说道:“仙人头上骨,双龙洗澡汤,凤凰双黄蛋,状元定心汤。”

张守义听罢,恍然大悟,娘仨言归于好。张仲景随即领着母亲来到上房拜见师傅师母。

张伯祖道:“仲景来宛城跟着老夫学医三载,没有回去看望你,是老夫教育无方,今日来得宛城,多住几日,咱们在一起好好叙叙家常才是啊!”

张王氏道:“机儿能拜师于您,就是我们的造化了,哪里还能再给您们添麻烦呢!”

张伯祖乐呵呵地说道:“话可不能那么说,这都是咱们的缘份啊!”说话间,家人摆上茶酒,你推我让,欢乐无穷,直到天黑,方才安息下来。

张王氏在宛城住了三天,执意要回涅阳,张仲景挽留不住,便给母亲两串五铢钱,送至城西,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药铺。

张伯祖正准备出诊,见张仲景送母亲回来,便唤张仲景道:“南阳太守成王晋重病卧床,派人前来求医,师爷已在客厅等候,你既然回来,那就收拾一下东西随同师爷去吧。”

张仲景道:“给太守看病可不是儿戏,我还是随师傅一同前去吧。”

张伯祖道:“不管是皇帝是太守还是平民百姓,都是凡身肉体,只要对症下药,没有治不了的,你就大胆地去吧!”

张仲景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试试了。”说罢,提起医袋来到客厅,随同师爷往太守府而去。

张仲景行至温凉河,忽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农妇,跳进河内,正由浅向深处移动,眼看河水就要埋着脖子,便不顾一切地丢下医袋,脱下长衫,三步并做二步地跳进水中,一把抓着农妇胳膊,连拖带拉地把农妇救上了河堤,道:“这位大嫂,有何难事要走寻短见这条路?”

农妇哭诉道:“新任南阳太守成王晋,平素贪婪成性,巧取豪夺,欺凌百姓,把宛城搞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就连我家祖传的珍宝龙凤镯也被他的手下给抢走了。这样的世道,人还有啥活头!”

张仲景听罢农妇的诉说,非常同情她的遭遇,决心惩治一下这个恃强凌弱、作恶多端的贪官。

成王晋高居南阳太守,又是当朝重臣,何因使他卧床不起呢?话还得从头说起。

原来东汉桓帝为蠡吾侯的时候,曾向甘陵人周福拜师学习,当桓帝继位后,便擢周福为尚书,又将甘陵人房植下诏为河南尹。

周福,字仲迟。房植,字伯武。百姓们为他俩作歌道:“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迟。”

仅此两语,似乎房植的名望高于周福。两人既相继通显,又各置宾僚。

周福门下无不助福,往往优福劣植;而房植的门下无不助植,又往往优植劣福,两位重臣互争优胜,水火不容,免不了各树党徒。这就从甘陵的周房两家发生出来。

既而汝南太守宗资,用范滂为功曹。

南阳太守成王晋,用岑日至为功曹。成王晋并委任岑日至褒善纠违,悉心听政,二郡又有歌谣道:

汝南太守范孟博,

南阳宗资主画诺;

南阳太守岑公寿,

弘农成晋但坐啸。

宗资,南阳人。成晋,弘农人;孟博系范滂表字,公寿孝系岑旺表字。歌中的大意是赞美范滂、岑旺二人,名为功曹实为太守无二,冤冤相凑,衅启南阳。

南阳功曹岑旺,南阳郡棘阳(今新野)人,汉末高士。其父岑豫,曾任南阳太守,因贪残而被处死。岑旺小时候一心投师宗资门下求学,当时宗资宾客满门,见岑日至不是良家子弟,不肯相见。岑旺决心求学,故留宗资门下数月,方得接见。宗资与岑旺交谈后,方知其有奇才,随即推荐岑旺到洛阳太学学习,在太学期间,岑旺出类拔萃,与郭林宋、朱公叔等人非常要好,被李膺、王畅等人称其“有干国器,虽在宫里,慨然有督正天下之志。”

成晋出任南阳太守,一到任,就欲振威严,闻知岑旺高名,便请为功曹。话说宛县张泛为桓帝乳母外亲,拥有家财资产万贯,虽工雕刻技术,尝琢玉镂金,但也免不了恃势骄横,肆行无忌,为非作歹。私贿中官往来密切,宛吏大小官员无人敢问。

成王晋在南阳任太守期间,厉行惩恶扬善,以威严治之,但与张泛交往非同一般,免不了收贿受贿文玩珍品与钱财。岑旺至追查张泛劣迹,必是有所牵连,故气闷心中。卧床月余不见好转。

张仲景到得病榻前,为成王晋把过脉后,沉吟良久,索过文房四宝,开出了一个奇特药方。这药方奇就奇在一味药不用,而是一首绝妙的打油诗。张仲景嘱咐成晋夫人道:“我走后,请夫人将此诗念给成太守听,务必坚持听完,则太守之疾方可痊愈。”说罢,张仲景起身拂袖而去。

张仲景走后,夫人打开那个药方,一字一句地念给成太守道:

本是无赖赌徒,

爬上太守宝座。

酒囊饭袋称雄,

只须拍马为途。

拈草惹花成瘾,

草营人命无数。

搜刮民脂民膏,

不义之财致富。

成晋听到这里,忍不住大怒道:“反了!反了!快去替我将张仲景抓了,小小一个郎中竞敢侮辱本官,我要杀了他!”

“老爷,张仲景早已走了,下面还有呢!”夫人说罢,依照张仲景的吩咐,不管成王晋如何暴跳如雷,只管继续往下念道:

狗官毫无人性,

衣冠禽兽不如。

判你千刀万剐,

也是死有余辜。

送上猛药一贴,

看你吐是不吐。

成晋听到这里,早已气得七窍生烟,火冒三丈。只觉得胸中热血翻滚,心口窝一热,突然“哇”的一声,腹中的紫黑色瘀血便呕了出来。成晋万万没有料到,瘀血吐出后,顿觉神清气爽,胸中立时舒服了许多,这才从中悟出张仲景的良苦用心,便对夫人说道:“张仲景真乃神医也!”

夫人道:“方才老爷不是还要治张仲景之罪吗?”成晋顿时像井底的蛤蟆被砸了一砖——闷腔了。

其实成晋病因何在,他自己心里相当清楚,都是张泛贿赂奇玩珍宝龙凤镯所致。收下有辱一方太守清誉,不收又怕得罪张泛使坏。久而久之,忧郁成疾。张仲景用心理疗法,道出了成晋的病根,使得成晋后悔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