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悲情故事
阳光和煦的黄昏，我时常带着年老的福福到公寓附近的湖心亭公园，靠着长椅，面朝平静蓝色的湖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腿边的老朋友。焦怀柔有时会来陪我，确认我不会再自杀后，她不再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了。
故友把福福挪开了些，以便更舒适地靠着我的肩膀。
“你每天就这么晒太阳？”
“晒太阳不好吗？天天在公司加班的话，你可又要骂我了。”我也靠上焦怀柔的脑袋，暖阳尚未淹没在湖面下，
“过了很久我才发现，浪费时间是件多好的事情。如果可以重来，我希望每一天只是虚度光阴，那已经，很幸福、很幸福了。”
她向下蹭了蹭脑袋，叹着气说：“别说这些。浪费时间可不是好事！比如我？你记得吗，我在那个混蛋身上浪费了好多好多美好光阴呢！我那么傻，一个超级、无敌、大笨蛋。”
我侧眼探寻她的神情，女人蹙着短促的眉，微微苦笑，她的声音却像是释怀：“一开始，我也以为会是个美好的故事……”
——
高中生是没什么假期可言的，元旦假期一眨眼地过，学生们又怨声载道地回到教室。
“好了，都抱怨什么！跨年夜晚上还没玩够吗？青春可不是拿来虚度的！要知道，离高考还有……”讲台上，班主任俨然换了一副不同于KTV那晚的态势开始灌鸡汤，变脸也不过一瞬间的事。
而我比较在意别的：同桌秦幽明这几堂课总是走神、发呆，时不时开小差，在书本的掩盖下不知写着什么。他的事本与我无关，但任课老师三番两次地抓到他的小动作，甚至怪我不提醒同学认真听讲？
重要的是，在老师的格外监视下，我也不方便开小差了。忍无可忍，我用笔尖戳了戳秦幽明的胳膊肘，他一惊，手掌下被揉得皱巴巴的那张纸迅速被藏到课本底下，抬头看老师正在板书，他带了点气小声问我：“啧，你干嘛！”
我也压低了嗓子：“秦幽明，你这一整天到底在做什么？老师都怪到我头上了。”
“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哎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哪个？”我看向他难得发愁的模样，压在掌心反复涂改的纸张，骤然明了，“你难道……在写情书？你谈恋爱了？”
“你瞎说什么！你……”
“秦、幽、明？”刚刚还在讲台板书的数学老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秦幽明身后，脸色可不大好看，一字一句满是威压，“上课开小差被抓住几回了？还有你也是，鹤、蓝、桉同学，拿着书到外面站着去！”
下个画面，我和秦幽明一人一手课本，并排立于教室外空旷的走廊。不时有任课老师经过，颇为疑惑又好笑地小声念叨：“我没看错吧，霸榜年级前二的两个同学，双双罚站？”
“啊……我真是服气，鹤蓝桉，你是不是事事都要跟我对着干？”在教室外，秦幽明不用压着嗓子说话了。
“是你声音太大把老师引过来的，我之前开小差就不会被发现，我也没有事事跟你……”辩解的话还没说完，秦幽明就不满地转过头去不再看我，更不可能听我说完。
哼，耍什么脾气？我不管他了，拿出夹在课本里的习题册，“唰唰唰”地写起来。
这声音立马把秦幽明吸引过来，他登时炸了毛，“不准学！”
习题册被倏地抽走，秦幽明借着身高优势，害得我将胳膊伸得老长，跳起来也够不着。
“凭什么……”我阴沉着一张脸，凭什么干涉我学习！
“我没带习题册出来，你也不准写。”小孩子闹别扭似地，秦幽明将我的习题册藏到身后，开始眼神乱飘，“这样，你帮我个忙，我就还给你。”
同桌数月，秦幽明还是第一次委身请我帮忙，那我倒要看看这家伙耍什么花样，“什么忙？”
他凑近了些，声音又变小了，“我有一个朋友，他……他被一个刚认识的女孩表白了，据说那个女孩还暗恋他很久，你说，他该怎么拒绝不喜欢的女孩才好？”
我严肃地看着他：“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秦幽明神色一僵，坚定摇头：“不是。”
两人无声对持几秒，见他不打算承认，我也打算不拆穿：“那你今天一直在写的东西，是什么？帮朋友写的拒绝信？”
“嗯，那个女孩真心暗恋他很久，尽管对对方无感，也不能只用轻飘飘的一句‘我不喜欢你’就随便打发了别人。”他神色认真，仔细一看，眼底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原来他会因为一个不喜欢的人的表白辗转反侧到深夜么？
“原来你也没那么讨厌。”我不禁喃喃道。
“什么?”
“没什么，”我微笑着伸出手来，“那封拒绝信，我能看看吗？”
或许我可以帮秦幽明改改那封信，好让焦怀柔看了之后，不至于那么伤心。
但秦幽明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行，那封信关乎我朋友的秘密，你不能看！”
无奈，“那我要怎么帮你？”
秦幽明试探着问我：“那你说，你有没有被表白的经历？”
我回忆了一下从小到大的求学经历，因为内向，有人愿意主动跟我说话就算好的了，要说“表白”，从无。
得到否定答案后，秦幽明转过头去暗自思索。我想到焦怀柔伤心的样子，想要为她弥补遗憾，便提出建议：
“我觉得，你应该单独跟那个女孩见一面，亲手将这封信交给她，道歉时最好再鞠个躬。只要是有诚意的、理由充分的拒绝，我想她应该不会太难过的。”
秦幽明微怔，将眼神从脚边移向楼层外的天空，“那……女孩的朋友，会因此生气吗？”
我一时不明所以，“为什么要生气？”
“嗯，我知道了，”秦幽明将练习册还给我，转过身去不再说话，许久，我的耳边传来一句比风更轻的“谢谢”。
——
焦怀柔感觉自己简直蠢到家了，她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无论妆容还是穿着，都是悉心选择，甚至一首《心墙》练了好几个早晨。
“我记得你，鹤蓝桉的朋友，对吧？”心心念念的少年就站在她面前，一颦一笑牵动着少女的一呼一吸。刚刚唱歌的时候，他一直在看我，现在他又主动跟我说话，他是不是也对我感兴趣？
“是的，我，我叫焦怀柔，我知道你，你是秦幽明，对吧？我很早就认识你了。”
秦幽明拿出手机晃了晃：“对，我是鹤蓝桉的同桌。加个联系方式吧，交个朋友。”
喜出望外地加上男神的联系方式，焦怀柔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暧昧的氛围似乎在扩散，少女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个，我刚刚……唱得如何？”
“嗯，很不错。”男生毫不吝啬他的夸赞，少女的心快要飘起来，有什么藏了许久的话呼之欲出。
我拥有无限光明的未来，为什么不能试试呢？
焦怀柔深吸一口气，言语轻轻：“我其实，很久以前就注意到你了。你的各方面都这么优秀，身边一定有很多女孩子暗恋你吧？但你似乎一直没有恋爱过，不知不觉间，我也已经在意你很久了，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和我……”
少女满心期许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男生蹙着眉头、不知所措的脸。秦幽明的脸上，没有任何欢喜。
这一刻，什么都不必解释。焦怀柔慌忙低下头去，连连后退几步，“不，对不起，我太，给你添麻烦了。”
少女慌不择路，转身逃离此处。
茫然走在回家的路上，焦怀柔一下下敲打自己的脑袋：“哎呀哎呀，大笨蛋！人家才刚认识你呀，哪有一上来就表白的道理？”
她什么都懂，可抑制不住的酸涩涌上心头，风也过分地凉，雪，快要落下来了。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会是秦幽明吗？焦怀柔嘲笑着自己的愚笨，接通了电话。
是鹤蓝桉的声音，像一股暖流，散去了心中阴霾。焦怀柔打起精神，嬉笑着撒了个谎，一步步向家去。
少女有点想家了。
——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焦怀柔和秦幽明成了朋友，甚至到了互相开玩笑的地步。
“他确实拒绝了我，可这样认真的拒绝，我会更喜欢他的啊。男神也太有魅力了吧呜呜呜……”
焦怀柔一边笑一边哭，我也不知如何安慰是好了。
梁启文：“所以，你现在的情况是，以朋友的身份暗恋他？”
焦怀柔：“话不要说得太满，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回心转意！”
我：“所以咱这个三人决策小组……”
焦怀柔：“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