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新世界’
方锐淡定地放下酒杯，看向余顾道，
“您该不会真以为，我们就只有这里这几位？”
余顾皱起眉头，看见方锐接着说道，
“还有，顾董您觉得是什么，在董事长都不去追究的情况下，光凭一次失败的刺杀，就能让那么多董事倒向您的阵营？”
方锐说着环视一圈，和其他在场之人相视而笑道，
“说到底大家无论是跟着董事长也好、还是跟着旭董、亦或着是您，所求的都不过是一个利字而已。”
方锐在此时收起笑容，身上涌现出一股无形的气势，身体前倾，凝视着余顾道，
“所以我希望您能明白，是我们选择了您，而不是被您选上，只有这样，才方便我们接下来的沟通。”
余顾却讥笑道，
“说得好像你们能在集团只手遮天一样，果真如此的话，现在我们就应该在星台上谈话，而不是躲在这里做阴沟的老鼠。”
余顾坐直身体，冷声道，
“如果你们真想从我这里换走什么，就收起你们这套威逼利诱的态度。”
余顾说着反过来用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董事的脸，冷笑道，
“我也希望你们能明白，我可以不做那个董事长，但绝不可能做谁的傀儡。”
“而你们既然够胆子把一切摊开到我面前，就要做足心里准备，今晚如果你们不能说服我，又不能杀掉我的话。”
“从我前脚离开这紫悦山庄开始，您各位可就好好检查检查，你们私下里的这些勾当，经不经的起董事长派人来查了。”
气氛在此刻宛若凝成了实质，方锐他们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这个才崛起不到半年的年轻人。
他如被夺舍了一般，展现出了难以想象的权术高度。
“啪啪啪。”
而在这时，方锐却突兀地鼓起了掌，笑着道，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呐。”
其他董事也在此刻附和着鼓起掌来，颇为欣赏地对着余顾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
“我就说没必要试探吧，顾董这段时间的表现你们又不是看不见，非要整这一出。”
余顾心里在冷笑，试探？
余顾敢打赌，他刚刚但凡退个半步，这些人立马就会扑上来一拥而上将自己吃个干净。
“这样，我个方案是我提的，我不对，我先自罚三杯。”
方锐连饮三杯刚没过杯底的威士忌，对余顾笑道，
“另外作为补偿，过了今晚，这紫悦山庄，就是您的了！”
好大的手笔！
余顾立刻意识到，接下来要议论的话题，将分割怎样滔天的利益，以至于这耗费了方锐数十亿打造的紫悦山庄都能说送就送。
想到这里，余顾立刻借坡下驴，笑着端起面前的酒杯，浅酌一口，故作孩子气地埋怨道，
“方伯，下次可不许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了啊，给我吓得，还以为你们今晚要留下我了呢。”
说着，他得寸进尺道，
“三杯怎么够，方伯待会你可得陪我喝到不醉不归。”
方锐眼中精光一闪，立刻答应道，
“好说好说！今天方锐我就是陪上这把老骨头，也一定让顾董您乘兴而至，意满而归。”
说着，方锐重新坐回去，收敛笑容，一挥手，将室内灯光暗下来，一副全息资料出现在余顾的面前。
“顾董，在进入正题前，还请您先看看这个。”
余顾凝神看去，发现居然是一些在地下网路论坛上乌烟瘴气的戾气评论。
“您看出什么了吗？”
余顾不解地看向方锐。
方锐找回一场，有些得意地提醒道，
“顾董，这些地下论坛的服务器，可不是什么低端芯片都能进来的，想要越狱智脑的防火墙，最低档次，也得是我们星辉集团生产的天狼星系列芯片。”
天狼星芯片是星辉集团生产的一款中端植入式芯片，普遍被各大写字楼的精英白领们使用。
高达一万新币的售价，甚至一度成为身份地位的代名词。
方锐接着说道，
“顾董您最近看超梦吗？”
“方伯，您还是有话直说吧。”
方锐叹息一声，顺着余顾的急性子直戳重点道，
“不满的阶层正在上移。”
余顾眼神深邃地看向面前的全息投影，听着方锐娓娓道来，
“顾董，您有没有想过，明明我们的智能化水平完全足够碾压现在流水上的那些工人，一台机器只需要不到十个人的成本，就能干一百个人的活。”
“甚至只要我们解开智脑的束缚，马上就能裁掉集团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员工，我们为什么每年还要花那么多的钱养着他们？”
余顾抬眸看向方锐，对方手一挥，一个金字塔出现在了余顾的面前，
“是为了让他们提供幸福感以及残酷的竞争。”
方锐端着威士忌目光幽幽道，
“人吃其他生物所带来的幸福感，远远不及吃同类时所带来的百分之一。”
“这里面的每一阶里，都存在着大量聪明超过你我的人存在，但为什么是我们坐在这里挥斥方遒，而不是他们？”
“就是因为我们养着庞大的幸福资源供给他们，使他们知足。”
“工厂的工人会因看到路边的乞丐而知足，公司的职员会看到卑微的服务生而知足，知足，就会使人懒惰。”
“而竞争，会让他们疲惫不堪，无力再爬，转而去心甘情愿地替我们将下方想要上来之人挤在门外。”
“所以即使他们之中存在着难以想象的天才，整个新世界州数十年里，能最终走上星台的，也不过一掌之数。”
“而如果裁掉这些人，那些现在还高高在上的天才，一夜就会沦为最底层。”
“他们会在一夜之间惊醒，并像恶犬一样扑向我们。”
“甚至我们还会激活很多原本已经懈怠的天才，让他们开始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激发出他们无限的潜能。”
“我们的这个计划，本应该是最完美的方案。”
方锐喝下一口威士忌道，
“但现在出现了大问题。”
方锐目光炯炯地看着余顾道，
“即使我们已经尽最大努力去协调，每一阶下方所提供给他们的幸福感还是消失了。”
说到这里，方锐颇为感慨地说道，
“我们忽略了教育的可怕性，为了和其他集团进行科技竞赛，获得源源不断的天才，我们不得不对民间开放教育，以此提高选拔概率。”
“但正是教育，让他们不再如过往一般用几块面包就能打发，也很难再被谎言欺骗。”
“那些人从底层爬上来后，不会再因为一点甜头而满足，他们估的清自己的价码。”
“这导致他们所有人都在不断向上看，他们不会因为看到下层的苦难而感到庆幸，他们知道那些不是他们造成的。”
“并且他们明白，他们之所以不能站在更高的位置，不是因为能力不够，只是因为上面有人了。”
“这不是最可怕的。”
方锐凝视着余顾道，
“最可怕的是，这种压力头一次从下往上开始进行了传递。”
方锐感慨道，
“三十年前，我每天只用工作四小时，就能赚取数不清的财富，而现在，有时我甚至都不得不在深夜里爬起来工作。”
“因为就算我睡觉，那些坐在写字楼里的人也永远不会休息，我也做不到威胁所有的高层都和我一样在深夜拒绝工作。”
“别的高层工作我却休息，我就会被淘汰。”
“在这种残酷的高压下，所有人都不再拥有幸福。”
“相对逆向的，我时常都会觉得自己暴躁，不自觉地朝下面的人施压。”
“而我下面的人为了往上爬，只会比我更狠十倍的继续剥削，层层传递之下，所有人都不再幸福。”
方锐盯着余顾道，
“顾董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就在此时此刻，你我都已成了坐在核弹之上，随时都可能失去性命的将死之人。”
“这一次，不会再是一群农民举着锄头和镰刀，为了活下去而掀起暴乱，而是每一个仇恨这个世界，想要砸烂这个世界的人，都会加入这场肆意的狂欢之中。”
“如果任由它爆发，其所带来的混乱和无序，是我们难以想象的，说它可能会毁掉整个人类文明都毫不为过。”
“而我今晚找您来，就是想请您务必出面拯救新世界州、拯救人类。”
余顾听着方锐冠冕堂皇地话笑出了声来，
“所以你是想让我去将这场无序的暴乱，变成有序的革命，自己杀自己？”
方锐摇头道，
“顾董您不用说气话，您知道我真正的意思。”
方锐将他的计划方案展现在余顾面前道，
“还有比一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其实背地里是一直在忍辱负重，被造谣、被打压，尽管如此，他却仍旧不忘初心，成功带领底层人民砸烂了这个破烂的旧世界，更加感人肺腑的故事吗？”
方锐盯着余顾道，
“顾董，您的父亲老了，他还沉迷在旧世界里无可自拔，我几次请求他改革，他都不愿意。”
“公司里也多是保守派，让他们让利给民间，无疑是在给他们身上放血。”
“但这既是危险也是机会，我们完全可以借助这股力量。”
“您如今做的这些事情，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您会亲自带领人去镇压这次的骚乱，并在这过程中当着众目睽睽之面受伤。”
“然后我们会让人在民间撒播传闻，说过去你做那些事情，其实都是被栽赃陷害的，真正见过您面容的人不多，相关人更少。”
“我们已经花重金说服了数位当事人改口，再加上您到时给的足量利益，没有人会去再质疑您的英雄身份。”
“在巨大的声望中，我们会与您里应外合发起一场革命，推倒世界树大厦。”
“到时候我们就能从这场恐怖的灾难中脱身。”
“而您，届时将成为整个新世界州，乃至于整个世界的英雄，您与您的后代，将会被永世称颂。”
余顾心中在发笑，不过又是在试图复制流水帝王、铁打世家的戏码，方锐是怎么说服自己说的这么慷慨激昂的？
而且什么请求余善祥改革，余善祥不同意？
余顾怎么记得，他好像在哪里听说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呢？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给余顾塑造的那个金身，证据完全捏在他们手中，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让余顾跌落神坛。
但面上余顾却是笑着道，
“听起来很有意思，但是方伯，您都说过了，那些底层人不是傻子，你凭什么让他们相信这场革命是真的？”
方锐却在这时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顾董，您知道您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余顾愣了一下，原剧情还真没说，余顾就和没妈的孩子一样。
方锐看着余顾的反应，笑了起来，他们准备了十数年，方案都出了好几套不同版本，余旭的、余顾的、其他人选的。
为的就是今天。
只见方锐从怀里拿出一个保密终端，推到余顾面前，示意他自己看，然后轻声道，
“所以我们不骗人，余善祥、余旭、还有除我们一系之外的所有董事......都要死。”
余顾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拿起优盘里的内容看了起来，看完之后他已经满面怒容。
方锐则在这时接着说道，
“而他们的财产，我们一概不留，全部发下去。”
“那一天，我们会砍倒星台上的黄金树，将那价值数万亿的黄金储备，洒满人间。”
方锐在此时看着沉默不语的余顾，生怕他是在心疼那些财产，急忙开口道，
“顾董，钱可以再赚，您知道的，流向新世界州的每一块钱，最后都会回到我们的口袋，我们只是先暂时把钱寄存在他们手中。”
余顾听到这句话，终于笑了，他开口问道，
“所以，你们给这个计划取名字了吗？”
“当然。”
方锐沉声道，
“新世界。”
余顾愣了一下，听到方锐重复道，
“这个计划的名字，我们将其命名为，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