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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罗兰
冷!
刺骨的寒意化作无数尖锐的冰针,缓慢而坚定地挤入每一寸皮肉和骨髓。王赟下意识地想要卷缩身体,可四肢僵硬如同冰块,反馈给神经的只有麻木和迟钝。
其中夹杂着疼痛、灼热与瘙痒,让人分外难受。
他猛然意识到不对,没时间思考自己的处境,他强行集中精神,想要让浑浑噩噩的大脑清醒过来。可眼皮像是被缝上一样,他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撼动分毫。
‘我是做噩梦了吧?!我之前在干什么来着?’王赟心神凌乱,多少有点惊慌。
可这触感太过真实,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加速跳动,泵出的血液带着温暖流经每一寸血肉,一点点将麻木和冰寒赶走。
耳朵里满是风啸声,一阵强过一阵,木质门窗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好像下一刻就会分崩离析。
大概过了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十秒,王赟彻底清醒过来,各种猜想和情绪像是沸水一样在脑海中翻腾。
他的躯体逐渐恢复一点知觉,隐约感觉到自己靠坐在一个粗壮的柱子上,可躯体依然动不了,应该是被绑住了。
这让王赟更加不安。
‘我被绑架了?不可能吧?’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底层打工仔,不出国,不旅游,身体还有点虚,没道理被人盯上啊。
未知总是让人恐惧,他奋力收缩羸弱的眼部肌肉,迫切想要了解自己的处境。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破裂声,他的眼皮终于摆脱了寒霜的黏连,昏暗的光线立时涌入瞳孔。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木质小屋,狭小、简陋,地面是灰褐色的泥土,墙壁是由粗糙的原木构成,上面糊着一层黑乎乎的好似泥巴一样的东西,勉强堵住了大部分缝隙。
缝隙周边堆满了细密的雪,偶尔又会被狂风吹散掉,散落他的身上和地面上,一层又一层。
眼前的一幕让王赟愣住了,这里的一切如此陌生,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
他茫然地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缠着好多圈麻绳,双脚被粗劣的铁丝勒住,深入皮肉。双手被扭到身后,跟身后的柱子牢牢捆在一起,屁股离地面两尺左右,蹲不下,也站不起来。
半裸的身上衣衫褴褛、皮开肉绽、血迹斑斑,连雪霜都染成了红色,脚下一大滩暗红色的污渍,触目惊心。
王赟的眼皮开始不自觉地打颤,麻木的躯体拯救了他的神经,低烈度的痛感还不足以让他丧失理智。
‘真被绑架了?’不知道为什么,王赟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冰寒的空气像是一把把小刀,划过鼻腔,刮过呼吸道,一直蔓延到胸腔,刺痛让他的肺部一阵麻痒,继而痉挛。
“咳咳……”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满嘴的腥甜味道。
这咳嗽像是被点燃的导火索,瞬间引爆了全身的疼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钻入胸腔,狠狠地揪住他的五脏六腑,用力地搅动着。
震动和疼痛如电流般迅速传遍全身,原本僵硬麻木的身躯竟逐渐恢复知觉,只是这个感觉并不好受。
“砰——”
身体右侧木门被猛然撞开,凌冽的暴风雪狂涌而入,小屋仅有的一点温度顷刻间被吹散。
王赟呼吸一滞,心猛然提了起来,他吃力地偏了偏头,只能看到三双沾满雪的肮脏皮靴和快速回弹的破烂木门。
没有人说话,三人脚步急促地鱼贯而入,砰地一声将木门关上,也将呼啸的风声和雪花拦在了屋外。
还没等王赟反应过来,一个浑身是雪的高壮身影凑了过来,萝卜一样的手指用力戳在了他胸口的一处伤口上,凝结的血痂炸开,鲜血横流。
“啊——”
剧痛袭来,王赟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不是活着呢么!”一个冷厉的声音说道,语气很不满,“一群废物!东西找不到也就罢了,连死活都分不清楚吗?”
“老大,他刚才确实没气了……”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小声辩解道。
砰地一声,一个身影狼狈的在地上翻滚,皮帽都飞出去了,露出一头乱糟糟的酒红头发和尖尖的脑袋。
“你的意思是他死而复生?你把我当猪啊……”
接下来气急败坏的怒骂和鞭打,夹杂着求饶声和各种冷僻的俚语。另外一人同样满脸难以置信,几次欲言又止,却又碍于老大的怒火不敢吱声。
一旁的王赟没空看热闹,对方的语言陌生而又熟悉,犹如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的记忆之门,海量的信息从大脑爆开,肿胀、痛苦,继而是无边的黑暗。
“老大,他……好像……”手下紧张地提醒道。
高壮的男人一步跨了过来,小心把手指放到王赟脖颈侧面,侧耳凝神。
数秒后,男人长舒一口气,“他没事,应该是昏过去了。”
他看着王赟身上混合着冰雪的血痂,指派道:“乔去生火做饭,约克给他一件棉衣,马上天黑了,冻僵就不知道疼了。今夜必须得手,那群执法官已经盯上我们了。”
“是……”
…………
昏沉的大脑慢慢变得清明,胀痛也已经消散,可王赟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变好。
‘我穿越了。’他非常笃定。
原主叫罗兰·霍亨索伦·奥托,今年21岁,生活在希德帝国最北方的冰河镇,以贩鱼、卖炭为生,手下有一帮被遗弃或从慈幼院出来的野孩子,被戏称为野狗帮。
这里的一切都跟地球都不同,语言、文化、种族、天文、时间……天差地别。此外,还有一群名为非凡者的群体。
至少在罗兰的记忆里是这样的。
罗兰的曾曾祖父因战功获得过帝国颁发的荆棘勋章,由此踏上了贵族的门槛,成为一名爵士。可惜爵位是终身制,无法继承,也没有封地,留给后辈的只有“奥托”这个家族名号。
他之所以被绑架,就是有人图谋父亲传给他的荆棘勋章,一个在他看来没什么大用的装饰物。
那几个拷打他的人他也认识,都是冰河镇白熊劳务公司的人,一群披着合法外衣喝人血馒头的恶棍。
双方早有仇怨,但罗兰从来不是吃亏的那一方,他行事凶狠,能打又记仇,白熊劳务公司早就认怂了。这次老对手突然搞偷袭,让他措手不及,再加上最近被莫名其妙的噩梦缠身,身体虚弱不堪,这才栽了跟头。
可原主是硬骨头,被打了一天一夜,从头到尾没有服软,直至被人打死。如果王赟没有穿越过来,罗兰大概率已经凉透了。
‘可我不抗揍啊,我打个针都发怵。’王赟心乱如麻。
虽然睡个觉就穿越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悲催程度远不如被酷刑折磨而死。
‘怎么办,怎么办……’王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可能一直假装昏迷,也许在数十秒后那群恶棍就会强行让他“开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发散的精神开始凝聚,各种想法在脑海泛起,紧接着又被排除。
急切间,王赟蓦然感觉到一股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吸摄力,越是追根溯源,吸引力越强。他心中惊喜交加,索性不再抗拒。
下一刻,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被牵引着一路冲往深空之上,眼前光怪陆离,目不暇接,偶尔还有惊悚怪诞的物事一闪而过。
耳畔隐约传来细密的呢喃,似祈祷,也像梦呓,让人心烦意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拖入了一个悬浮在虚空之中的巨型气泡里。刚挤入透明的薄膜,他就看到一个巨大的悬浮平台,四四方方,布满格子,几条狰狞的裂缝让平台看起来残破不堪。
平台上空飘着一颗彩色的镂空球体,在王赟的注视下,还在不停地变换形状。
‘这是……’王赟感觉这里如此熟悉,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