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蠢货儿子
周大全内心复杂极了，一方面他理解作为一家之主的责任感，另一方面却无法忽视对妻子最基本的尊重和爱护之情。
“娘，如果你想要做衣服，就等我的腿好了，再去打猎挣些钱来给你买新的。”
周大全解释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
“……”杨珍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气得翻了个白眼，掐了掐自己人中防止被气死。
儿子如此直接地拒绝她的要求，在过去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现在却真切发生了。
刚才还在对赵凤说“可能会成为一个无用之人，不想耽误了你”，转头就跟自己娘讲“腿好了再怎么怎么样”。
她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别和孩子一般见识”，这才勉强恢复了平静。
尽管依旧愤懑不平，但理智告诉她此刻不是发火的时候。
“你看这样，家里面没有吃的了，要做新衣新裙也要先吃饱饭才有劲干活。我手里的钱都拿去付医药费了，因此只能拿你的钱去买食物，不然你媳妇要饿肚子的。”
杨珍珍语气放缓，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更加合理，希望能打动儿子的心，同时也不至于把情况弄得太糟。
“今天我没注意让她饿了一顿，她就想着要和你离婚了。要是再这么饿上几次，怕是你媳妇就要跑路了！”
她补充道，话语里夹杂着一丝焦急以及隐隐约约的威胁意味。
杨珍珍越说越气，情绪几乎失控。
如果不是她骨子里还残留着最后一点理智，只怕此刻已经冲上去给了对方一巴掌。
周大全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被母亲的愤怒吓住了。
他在被褥底下摸索了好一阵子，手指轻轻触碰到冰冷的铜钱边缘。
最后，终于摸出了一小串泛黄的铜钱。
“娘，你怎么能叫小凤挨饿呢？”
周大全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委屈和不解，“你之前不是说她一个人来我们家不容易，我们要对她好点儿吗？”
“闭嘴！”
杨珍珍突然大喝一声，一把夺过儿子手中的铜钱，不耐烦地呵斥道，声音里充满了不容辩驳的威严。
周大全咬紧下唇，眼眶里弥漫起了雾气。
他低声道：“娘，你怎么这么凶……”
杨珍珍一时无言，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铜钱。
随后，仿佛受到了内心的触动，她猛地抬手，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不是打自己，而是打在了书里的主角脸上。
看着自己的手掌印，杨珍珍不禁有些失神。
这孩子竟然被她宠成了这个样子，毫无主见，只会哭诉。
咒骂了几句之后，杨珍珍重新回到了厨房。
她的动作迅速而果断，随手抓起几根干枯的青麦穗，在粗糙的手心里使劲搓磨。
经过一番努力，总共搓出了两大碗的麦粒，但绝大多数都是扁平而破碎的。
杨珍珍仔细地筛掉空壳，结果只留下不到半碗完整的麦粒。
看着眼前那篮子里满满当当的麦穗却只有这点收获，杨珍珍忍不住叹了口气。
按照书中的说法，这场旱灾预计会一直持续到年底。
粮食收成将会极差，农户甚至难以交上沉重的税收。
但在杨珍珍看来，这样的收成恐怕连基本的赋税都无法凑齐。
再接下来的半年内，农田几乎无法播种新的作物。
若情况恶化，到了夏末时节，恐怕就会有人面临饿死的境地。
因此，在此之前，必须想尽办法囤积足够的粮食才行。
可是如今家境贫寒，身无分文。
更要命的是，唯一的劳动力。
儿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怎么才能在这恶劣的环境下攒够足够多的粮食呢？
而且时间紧迫，拖得越久，粮价肯定会飞涨到让人咋舌的地步。
届时，即便有钱也未必能够买到必需的食物。
这些以前读书时只是一扫而过的内容，如今亲身经历后才发现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杨珍珍将好不容易脱好的麦粒倒进了锅里，开大火将其煮到外皮炸裂开来。
用笊篱小心捞出，放入冷水盆中浸泡几分钟。
用手轻轻揉搓，这样做可以让绿色的麦仁轻松从破烂的外壳中露出。
这样一来，本来就不算多的麦粒又少了很多。
接着她加大了火势，将麦粒小心地倒入了锅中，轻轻地盖上锅盖，耐心地闷煮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缓慢。
等麦粒慢慢变得软糯后，她加入事先切好的野菜，轻轻搅拌几下让食材充分混合。
此时，空气中弥漫出淡淡的野菜香。
环顾厨房，缸里面没有一粒米，连罐子也找不到一滴油，空空如也。
杨珍珍心里五味杂陈，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却又忍住了，生怕自己过于失态。
回想起从前喂狗都会给它加点儿油盐，现在却连一顿像样的晚饭都无法凑齐，心中满是无奈与心酸。
晚餐做好后，杨珍珍平均分成了三份装入碗里，脑海里却还在暗自盘算：如果赵凤觉得这顿饭过于寡淡而不愿意吃就好了，这样她自己就能多吃一点了。
毕竟食物实在太过紧缺。
可惜，现实并不如意，饥肠辘辘的赵凤一见到晚餐立刻狼吞虎咽了起来。
毕竟，从早到晚她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小凤啊，吃完后记得去喂你丈夫大全。”
杨珍珍边说边细嚼慢咽着口中的野菜。
虽然野菜的味道还算过得去，但是缺油少盐，确实显得有些平淡无奇。
然而，赵凤却拒绝了母亲这个小小的请求，“还有些其他的事情需要处理。”
母亲听后不禁皱起了眉头，语气略带不满地问道：“有什么要紧事？是不是想亲自帮他换衣服和清洗床单之类的琐碎活儿？若真如此，我可以代替你去给他送饭。”
面对质问，赵凤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些事情自然不关你的事儿。”
往常遇到这种情况，赵凤稍微表现出不愿意的样子时，杨珍珍往往会放弃要求女儿做家务。
可是这一次不同，杨珍珍并未像往常那样妥协，而是微微笑了笑说道：
“假如真的不想动手洗就暂时别管了，反正脏兮兮的样子也不会影响什么。倘若有人询问起来，你就直接告诉他们是我太懒惰才没及时更换衣物。一切过错都由我来承担吧。”